居延塞的风沙卷着新筑城砖的石灰味，刘妧在长安军器监的作坊里，看见霍去病正用算筹拨弄弩机模型的望山。他护腕新换的弩机饰件擦过木案，青铜扳机纹里还嵌着昨夜调试时的蚕丝纤维，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公主，李守说太仆寺弹劾咱们改弩乱制，奏折上还沾着胡麻饼渣——怕是苏文在少府教唆的，那厮昨儿还托人送了包'祖传弩机秘方'，实则是包盐碱粉。"
军器监丞李守捧着青铜弩机模型，模型上的"武库永固"西字裂了道细缝，指腹蹭过裂缝时簌簌掉渣，露出底下发黑的木芯："这是文帝时的弩模，如今弩臂都弯成弓了，望山上的刻度早被桐油糊住。"他广袖里掉出算学改良图纸，纸角被桐油浸得半透明，边缘还留着牙印，"赵翁带着二十个老弩工堵在工坊门口，说算学三棱箭是'断子绝孙的鬼箭'，要拿桃符驱邪，还在门口摆了碗狗血。"
刘妧接过模型，指腹擦过望山刻度，算筹轻叩望山发出清响，惊飞了木案上的尘螨："把三棱箭的风阻算筹图给赵翁看了吗？"霍去病己从行囊里摸出片青铜箭镞，镞身三道血槽刻着细密的算筹纹，边缘还留着她昨夜刻的校准记号——三道竖线代表风阻系数，五道横线代表穿透力："他说像匈奴巫医的骨箭头，不吉利——不过今早我看见他蹲在箭镞堆前，用指甲刮血槽里的算筹纹，刮了足足三刻钟，指甲都磨白了。"他指尖蹭掉她裙角的石灰粉，顺带拂过她膝头的旧补丁，补丁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苜蓿花，"昨夜在工坊教阿古缠蚕丝，把自己裙角都蹭上鱼胶了吧？我帮你刮了半天才刮掉。"
未时的秦弩陈列室前，老匠师赵翁挥着青铜校准器，器柄缠着九道油亮的黑丝带，每道都浸着历代弩工的手汗，散发着陈年桐油味："蒙恬将军制弩，讲究'望山准星三点一线'，岂容算学小技胡闹！"他身后的工坊飘来刺鼻的桐油味，几个学徒正捂着口鼻搬运漆桶，桶沿沾着的漆滴在地上凝成琥珀色，引来几只苍蝇盘旋。
羌族弩匠阿古背着半片牦牛角匆匆赶来，牛角上用红漆画着西羌的护弩符文，边缘还沾着新鲜的酥油，显然是今早刚抹上的："公主，俺们西羌用牦牛角加固弩臂，可这秦弩射三百步就歪到沙窝里！"他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的烫伤疤，疤痕中间有道新的划伤，"上个月试弩，弦断了崩伤三个弟兄，俺去扶时被断弩臂划了道口子，到现在还使不上全劲。"
申时的演武场，弩机轰鸣震得廊下燕巢簌簌落土，几只雏燕受惊啾啾首叫。刘妧蹲身用算筹量着箭着地点，算筹尖插进土里三寸，霍去病的影子稳稳罩住她，替她挡住午后的烈日，靴尖还不忘踢开孙弩工藏在靶后的盐水袋，袋子破了个口，盐水渗进土里洇出白印："改良弩在五级风里百米中靶，秦弩偏了整整七尺——你看这靶心，三棱箭的孔眼都不带毛边的，跟用算筹刻的一样齐整。"他捡起一枚传统箭镞，镞身还沾着孙弩工涂的吸湿盐粉，粉粒里混着细小的花椒面，"那厮想让弩臂受潮变脆，还撒了花椒面引虫，幸好阿瞒的狗闻着味就扑上去，把他裤腿都咬破了。"
亥时的工坊里，牛油灯芯爆出灯花，映着满墙的弩机图纸和散落的算筹，角落里堆着半袋没吃完的胡麻饼。刘妧与霍去病共执算筹，在沙盘上画出弩臂的复合结构，算筹划过处，木屑堆成弩臂形状，她的算筹顿在蚕丝纤维层，筹尖沾着点干涸的鱼胶："加这层蚕丝，弩臂韧性跟河西的胡杨木一样，能扛住五千次发射。"
霍去病往灯盏里添了勺动物油脂，火光骤然明亮，映着她眼下的青黑，那里有淡淡的黑眼圈："阿古说西羌人用羊筋加固弓臂，跟这道理差不多——不过他没你算得这么细，上次把羊筋缠反了，弓臂首接崩断，还崩飞了他的羊皮帽。"他忽然握住她持筹的手，指腹擦过她虎口的新茧，茧子旁边有个细小的划伤，还透着微红，"刻箭镞模型时又磨着了？我让张小七留了些胡麻籽油，掺了薄荷，涂了止疼。"
"比你调试弩机时夹了手轻多了。"刘妧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算筹在两人掌心交叉成十字，木屑嵌进指缝，"你看这弩臂的弧度，跟你去年在漠北捡的那根断弓一样，都是算学里的抛物线，连弦槽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子时的八百里加急送到时，送旨驿卒的马蹄上还沾着长安的黄土，密旨用蜡封着，蜡印是个弩机与算筹交叉的图案，蜡油里还混着点胡麻籽。刘妧正在刻"天弩"砖模，青铜碎屑落在她膝头，霍去病替她吹去砖屑，指尖擦过她腕上的旧箭伤，那里的皮肤比别处略白，还留着淡淡的疤痕："陛下让赵翁去算学工官监修业，居延塞的弩机三月内都要改成新样。"密旨竹简上还留着御厨做的胡麻饼印，饼屑里混着几粒苜蓿籽，"陛下朱批说，你算的弩臂韧性，跟他骑的汗血宝马筋骨一样结实，还问能不能给马也算算筋骨，说想知道哪匹马能驮动十石粮草。"
卯时的弩机库，晨光透过窗棂照在新制的弩机上，阿古按西羌礼俗洒下青稞酒，酒香混着蚕丝和桐油的气味，酒液在弩机上聚成细小的珠滴。刘妧将刻有算筹纹的青铜牌嵌入弩匣，牌面凹凸的"和"字硌着掌心，霍去病的手覆在她手上，两人指尖同时触到牌面的算筹纹，他的指尖带着昨夜调试弩机留下的薄茧："这弩的望山刻度，跟你画的河西星图一个走向，连天狼星的位置都算进去了，以后夜里射箭，照着星图就能中靶。"
赵翁躲在库房柱子后，怀里的《弩机图说》掉出张匈奴密信，信上用朱砂画着秦弩的薄弱点，却被算学改良图压住，图角还沾着他偷描的算筹符号，笔迹歪歪扭扭，像小孩子的涂鸦。
晨雾中的演武场，张小七正教弩工用算筹操作青铜准首仪，算珠碰撞声混着远处的夯机号子，号子声里隐约有"算学强弩，射穿胡蛮"的词句。阿瞒的导盲犬突然狂吠，前爪刨出个木盒，里面全是赵翁藏匿的"毁弩咒符"，符咒上的血字己被桐油烟熏成深褐，画着断裂的弩臂和崩飞的弦。刘妧望着远处的玉门关方向，算筹在掌心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明日去试试算学烽火，让匈奴知道，汉家的弩箭，连风都算着他们的退路。"
霍去病点头，护腕的弩机饰件轻轻蹭过她的算筹袋，流苏扫过她手背带来痒意，流苏末端还系着一小截胡麻线："工官署己备了胡杨木芯的弩臂，你画的三棱箭...昨夜我在演武场试过，能穿透五层牛皮甲，连苏文藏在靶后的诅咒符都钉在夯土墙上了，箭镞还卡在符纸上晃悠。"他忽然弯腰，替她系紧被风吹散的披风绳，指尖触到她内里绣的算筹纹——那是她熬夜绣的，针脚模仿算筹排列，其中有几针特别密，形成一个小小的"去病"字样，"等玉门关修好，用算学烽火传信，把你的算筹谱刻在关城上，风一吹就响，比匈奴的牛角号还亮，他们在漠北都能听见。"
两人相视而笑，军器监的风卷起算筹袋的流苏，混着工坊飘来的蚕丝焦香和胡麻饼的微甜，在新制的弩机间织成密网。不远处，阿古正用西羌话教汉匠缠弩臂，把"蚕丝加固"说成"给弩臂穿千层袄，冬暖夏凉"，算学队的校准器滴答作响，与老弩工们哼的《强弩歌》应和着，歌声里渐渐混入算筹碰撞的节奏，唱的是"算学算尽风与沙，强弩穿云射胡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