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掖郡的算学代田犁刚翻起新土，刘妧己在居延塞的风沙里看见了汉代长城的斑驳。夯土墙缝里钻出的沙蓬草被风卷着跑，霍去病护腕新换的长城砖饰件擦过她肩头，青铜纹路里嵌着昨夜调试砖模时的石灰粉，带着窑炉的余温："公主，赵破奴说昨夜匈奴游骑在居延海饮马，投石机的影子都映在城墙上了——那声响惊得算学窑厂的砖坯裂了道缝，张小七守了半夜才补好。"
北军副将赵破奴捧着半块坍塌的城砖，砖面"天子万年"的刻痕裂成蛛网，指腹蹭过盐碱结晶时簌簌掉渣："这是文帝时的砖，如今被风沙蚀得能捏碎成粉。"他袖中掉出算学队的抗压报告，纸角沾着窑厂的煤屑，"将作大匠苏文堵在窑门口骂了一早上，说算学砖是'挖坟掘墓的蜂窝'，可上个月的沙尘暴把东段夯土墙刮掉了三尺厚，露出里面的芦苇芯都烂透了。"
刘妧接过城砖，指腹擦过裂缝，算筹轻叩砖面发出哑响："算学砖的配方给苏文看了吗？"霍去病己从行囊里摸出块青灰色砖坯，砖体的蜂窝孔漏着风，边缘还留着她昨夜刻的算筹标记——三道竖线代表石灰，五道横线代表黏土："他说空心砖像马蜂窝，要断龙脉——不过今早我看见他蹲在砖堆前，用指甲抠这砖的防滑纹，抠了足足一刻钟。"他指尖蹭掉她发间的草屑，顺带拂过她耳后被风吹红的肌肤，"昨夜在窑厂蹲到三更，教阿羌砌墙的样子，倒像在绣帕子，针脚比苏文的泥抹子还齐整。"
未时的秦长城遗址前，将作大匠苏文挥着泥抹子，抹柄缠着九道麻布条，每道都浸着历年筑城的夯土，散发着陈腐的土腥味："蒙恬将军筑城用'蒸土为墙'，岂容你用空心砖儿戏！"他身后的老窑工剧烈咳嗽着，吐出的痰里混着煤粉，指着算学窑炉方向："那炉子烧得跟火山似的，把俺们祖传的龙窑衬砖都烤裂了——那窑可是始皇年间，用童男童女血祭过的！"
羌族工匠阿羌背着片石匆匆赶来，石板上用红漆画着碉楼结构图，边缘还沾着未干的青稞面："公主，俺们西羌砌碉楼用片石叠压，跟您画的空心砖咬合图一样！"他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交错的老茧，"去年陇西地震，夯土墙倒了半里，俺们寨子的碉楼只掉了几块瓦，石缝里塞的羊粪蛋都没震出来。"
申时的算学窑炉前，窑门打开的瞬间热浪扑面，夹杂着石灰与黏土烧结的独特气味。巴图用算筹拨弄着测温锥，铜锥己被烧得通红，刘妧刚凑近，霍去病己侧身替她挡住窑口的灼风，甲胄的算筹纹蹭过她的鬓角，带来金属的微凉："温度够了，该出砖。"第一块空心砖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当"声，苏文的泥抹子脱手砸在砖面上，崩掉个角，露出里面细密如蜂巢的抗震孔："这...这砖纹咋跟秦俑坑出土的甲片鳞次一个样？连缝隙都透着算计！"
刘妧弯腰拾起砖坯，指尖触到霍去病刚才扶砖的位置，尚有余温，她对阿羌笑道："你说西羌人砌墙时在石缝塞小石子，跟这空心砖的抗震孔一个道理，果然没错。"霍去病在旁补充："方才我拿这砖砸苏文的泥抹子，抹子断了，砖没事。"
酉时的靶场，投石机的嗡鸣震得城砖碎屑簌簌落下，砸在刘妧的算筹袋上。她蹲身用算筹量着弹坑深度，霍去病的影子稳稳罩住她，替她挡住飞溅的土粒，靴尖还不忘踢开苏文弟子藏在砖缝里的云母片："夯土墙五十步就被击穿，算学砖扛住了八十步的攻击。"他捡起一片盐碱粉包，"那厮想让墙变脆，幸好阿瞒的狗闻出了盐碱味，追着他咬掉半只鞋。"
亥时的烽火台顶，月光洒在青铜镜胚上，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刘妧与霍去病共执算筹，在沙盘上画出抛物面弧线，算筹划过处，沙粒堆成烽火台的模型，她的算筹顿在弧顶："把青铜镜磨成这样，火光能照到百里外的酒泉郡。"霍去病往镜胚上抹着磨镜粉，指尖不小心蹭到她手背，触感细腻如沙，他低声道："阿羌说西羌人在雪山用冰透镜取火，跟这原理差不多——不过他没你算得这么准，上次用冰镜把自己胡子都烧了。"
子时的八百里加急送到时，送旨驿卒的马蹄上还沾着长安的黄土。刘妧正在刻"天城"砖模，青铜碎屑落在她膝头，霍去病替她吹去砖屑，指尖擦过她腕上的旧箭伤，那里的皮肤比别处略白："陛下让苏文去少府学算学，居延塞三月内改建。"密旨竹简上还留着御厨做的胡麻饼印，"陛下说，算学砖要刻胡汉双纹，像你去年设计的双鹰符——还特意朱批'砖缝宽五分，可嵌苜蓿种，固土防沙'。"
卯时的奠基仪式，阿羌按西羌礼俗洒下青稞酒，酒香混着新砖的土味在晨雾中弥漫。刘妧将刻有算筹纹的青铜砖嵌入墙基，霍去病的手覆在她手上，两人指尖同时触到砖面凹凸的"和"字，他低声道："这砖的品字咬合，跟我在西域见过的帕提亚要塞一样结实，只是他们没咱这算筹纹。"苏文躲在窑厂后，怀里的《考工记》掉出张匈奴密信，信上用朱砂画着夯土墙的薄弱点，却被算学砖的结构图压住，图角还沾着他偷描的算筹符号。
晨雾中的窑厂，张小七正教工匠用算筹计算灰浆比例，算珠碰撞声混着窑火噼啪响，他忽然惊呼："李师傅，石灰放多了！该三比七，不是七比三！"阿瞒的导盲犬突然狂吠，前爪刨出个陶罐，里面全是苏文藏匿的"毁墙咒符"，符咒上的血字己被窑烟熏成黑色，画着倒塌的夯土墙。刘妧望着远处烟尘中若隐若现的匈奴斥候，算筹在掌心轻轻敲击："明日去弩机工坊，试试新制的三棱箭镞。"
霍去病点头，护腕的长城砖饰件轻轻蹭过她的算筹袋，流苏扫过她手背，带来痒意："工官署己备了胡杨木芯的弩臂，你画的流线型箭镞...昨夜我偷偷在演武场试过，能穿透三层牛皮甲，连苏文藏在靶后的诅咒符都钉在墙上了。"他忽然弯腰，替她系紧被风吹散的披风绳，指尖触到她内里绣的算筹纹——那是她熬夜绣的，针脚模仿算筹排列，"等城墙筑成，在烽火台刻算筹谱：用你的算学记胡汉的歌谣，让风顺着砖缝传出去，比匈奴的牛角号还响。"
两人相视而笑，居延塞的风卷起算筹袋的流苏，混着窑厂飘来的煤烟味，在新筑的城砖间织成密网。不远处，阿羌正用西羌话教汉匠砌墙，把"错缝咬合"说成"像羊群抱团过冬"，算学队的应力检测仪滴答作响，与老窑工哼的夯土号子应和着，号子声里渐渐混入算筹碰撞的节奏。霍去病护腕的长城砖饰件与刘妧发间的银簪在雾中交映，恰似他们交叠在砖模上的掌纹，将胡汉的经纬牢牢砌进城墙——而墙基下，一枚算筹被悄悄埋下，筹身刻着"妧"与"去病"的小字，在晨露中闪着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