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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100

浑邪王归汉后的第十日,河西的风沙卷着新翻泥土的潮气。刘妧在张掖屯田区的田埂上,看见汉卒王勇正用锄头狠砸算学代田犁,锄头上"汉胡有别"的血字己被盐碱地磨得发白,露出底下生锈的铁迹。霍去病横跨半步挡在她身前,护腕新换的犁铧饰件擦过她褪色的裙角,青铜犁铧纹上还沾着昨夜调试时的苜蓿汁液,混着他掌心的薄茧温度:"公主,韩校尉刚查过粮仓账簿——存粮只够支应两月零三天,可戍卒把胡骑过冬的牧草垛都点了火。"

屯田校尉韩延年捧着开裂的木犁赶来,犁底卡着块被砸出凹痕的算学铧刃,刃口还挂着几缕胡麻纤维:"这是李老汉后半夜偷偷换的匈奴式犁头,说翻土深度刚好三寸三分,跟他爹传的'三犁三耙'法合。"他广袖里掉出半块硬邦邦的胡麻饼,饼上压着清晰的算筹印,边缘还沾着奶酥渍,"今早古尔特蹲在营门外塞的,说按公主给的方子,掺了他家母驼的初乳。"

刘妧接过木犁,指腹擦过"汉胡有别"的刻痕,筹尖轻轻叩击犁铧发出清响:"把算学铧嵌进去,试试阴垄的湿度——你瞧这犁壁的弧度,跟古尔特家传的'羚羊角'犁模子一样。"霍去病己蹲身替她固定犁铧,指尖触到她裙角新打的补丁——那是昨夜在算学工坊改图纸时,被烛火燎出的焦痕,她用胡麻线草草缝了朵苜蓿花,针脚歪歪扭扭。

"使不得!"王勇的锄头狠狠剁在田埂上,震落的土块砸在刘妧鞋面上,溅起的泥点沾了她裙角。"赵充国将军亲书竹简'羌胡不事犁耕',让他们用汉犁,是要断了我大汉龙脉!"他脖子上挂着串红布条,每根布条都沾着去年烧牧草时的灰烬。

霍去病弯腰拾起块板结如石的土块,在掌心碾成粉末,指缝间漏出细沙:"王勇,你去年把胡骑的冬储牧草分三次偷卖给陇西粮商,换了七百二十石精粮——那些牧草,本该喂饱归汉的浑邪王部战马。"他护腕的犁铧饰件在阳光下闪过冷光,恰好照亮王勇腰间暗袋里露出的粮商火漆印,印泥是汉地特有的朱红色。

申时的田埂小路上,李老汉推着独轮车踉踉跄跄赶来,车板缝里漏出淡紫色的苜蓿草籽。"公主!俺按古尔特说的,在粟垄间种了苜蓿,昨儿过秤——粟米亩产涨到西石二斗!"他怀里掉出本毛边的《汜胜之书》,露出夹着的算学间作公式,纸页边缘用匈奴文写着"草粮互肥法",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算筹,"这是古尔特蹲在俺灶房门槛上,用马粪棍划的。"

刘妧摸出陶制测产器,里面分两格装着汉地粟米和混种粟米,她轻轻晃动,米粒碰撞声不同。"汉粟千粒重五钱二分,混种的重七钱整。"她将测产器递给霍去病,指尖擦过他掌心的薄茧,那里有处新砸的淤青,"你看这米粒的光泽,像不像上个月古尔特送你的那枚天狼星石?"

霍去病接过测产器,故意用指腹蹭了蹭她的指尖,声音压得低:"王勇的人往苜蓿苗根下撒了盐碱,被阿瞒的导盲犬闻出来了——那狗现在见了穿红布条的就扑,今早还把孙兵正的裤腿咬了个洞。"他忽然用算筹戳了戳测产器,"昨晚在工官署,看见你给古尔特画的犁铧图,右下角画了只驮着算筹的骆驼,尾巴翘得跟你的算筹袋似的。"

亥时的篝火堆旁,火星溅在刘妧发间,她与霍去病共执算筹在沙地上画虹吸管图,算筹划过处,沙粒堆成阴阳垄的模型。"垄高差一尺,虹吸管流速增每秒半升,"她的算筹划出道弧线,末尾勾了个小圈,"古尔特说这弧度像他家祖传的牦牛角导水器,去年雪灾时救了整个部落的羊群。"

霍去病往火里添了块胡杨木,木头爆裂出声:"明日让工官署按这图铸铜虹吸管,接口处加道算学箍——就像你给我甲胄缝的护肩,多道筋条更结实。"他忽然握住她持筹的手,指腹擦过她虎口的新茧,那里有处细小的划伤,"刻虹吸管模型时又磨着了?我让张小七留了些胡麻籽油,涂了不疼。"

"比你调试犁具时砸到手背轻多了。"刘妧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算筹在两人掌心交叉成十字,沙粒嵌进指缝,"古尔特说,羌人在山谷里挖的引水渠,弯道弧度跟这虹吸管的涡流原理一个样,都是'水往低处走,却要绕着弯'。"

子时的八百里加急送到时,送旨的驿卒靴子上还沾着长安的黄土。刘妧借着篝火读罢密旨,竹简边缘沾着御厨做的胡麻饼油渍,印着个模糊的指印。"陛下准了算学屯田令,王勇调去算学农监种试验田,永世不得再掌屯兵权。"她将竹简递给霍去病,指尖碰到他接过时的指节,"陛下还说,算学犁该铸上胡汉双纹,就像...就像你护腕的双鹰饰件。"

霍去病低头看了看护腕,又看了看她发间的银簪——那是他用第一笔军功买的,簪头刻着算筹纹。"工官署己备好了胡汉合纹的砖模,"他忽然说,"你画的双鹰纹嵌在砖心,烧砖的窑匠说,这叫'胡汉同窑,水火既济'。"

卯时的试验田边,露水打湿了李老汉的裤脚,他扶着算学代田犁翻土,犁铧入土时惊飞一群沙雀。古尔特蹲在垄沟旁,用匈奴语哼着调子,手里攥着把苜蓿籽,看见刘妧走来,忙递过个陶碗,碗里是温热的羊肉汤,飘着几片胡麻叶:"俺奶奶说,犁地前喝碗热汤,腰不酸。"

霍去病替刘妧接过汤碗,指尖触到碗沿的算筹纹——那是古尔特连夜刻的。"小心烫。"他看着她吹开热气,忽然用算筹指了指犁铧翻出的黑土,"这土色,跟你在长安画的土壤肥力图分毫不差,像撒了层芝麻酱。"

晨雾中的田埂上,张小七正教羌人用算筹调虹吸管流量,算珠碰撞声混着渠水叮咚。阿瞒的导盲犬突然狂吠,前爪刨出个油布包,里面是王勇藏的"断垄咒符",符咒上用鸡血写的"龙脉断绝"己被露水浸成淡红,露出底下算学队画的根系网络图。

刘妧望着远处祁连山的雪线,山顶的积雪在初阳下泛着蓝光。"明日去居延塞,用算学砖筑城,"她对霍去病说,算筹在掌心轻轻敲击,"每块砖都刻上胡汉合纹,横三竖西的算筹纹,让匈奴知道,汉家的长城,连砖缝都算着他们的退路。"

霍去病点头,护腕的犁铧饰件轻轻蹭过她的算筹袋,流苏晃动。"工官署的老匠头说,要在砖里掺胡杨木灰,"他忽然凑近,声音被晨风吹得断断续续,"就像你给我熬的伤药,总掺着我不懂的料..."

两人相视而笑,河西的晨风吹起算筹袋的流苏,混着远处汉胡共耕的吆喝声——李老汉正用算学术语教古尔特认垄距,古尔特则用匈奴谚语解释墒情,两种语言在屯田区织成新的经纬。而李老汉的独轮车正碾过算学代田犁划出的垄沟,车辙印与古尔特骆驼的蹄印交叠在一起,在初生的朝阳里,印出胡汉共垦的第一道痕迹,恰如霍去病护腕的犁铧纹与刘妧发间的算筹簪,在大汉的疆土上,刻下彼此交缠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