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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建木倾天

雪原的寂静被青铜碎裂声刺破。

李坤仰头望着蓝月亮上的建木剪影——那株横贯天地的青铜树正在崩塌,枝干断裂处喷涌出的不是木屑,而是粘稠的星芒。每一滴坠落的星浆都在雪地上灼出焦黑的卦象,将西人围在"未济"与"既济"的卦象之间。

"扶住他!"朱夫人突然厉喝。李坤转头看见朱八两蜷缩成团,胸前的饕餮纹正在皮下蠕动。原本笑呵呵的兽首咧开了血盆大口,獠牙刺破皮肤处渗出金红色的液体,散发着熟悉的甜腥——是混着麦芽糖的阳火。

镜中少女——或许现在该称她为司命——将量天尺横在朱八两咽喉前三寸。尺身上的星图亮起,映出小胖子体内骇人的景象:西王母的耳坠正在胃里溶解,银液化作无数细小的符文,顺着血管爬向心脏。

"来不及去司命殿了。"司命的黑发间重新凝结出霜色,"唯有建木汁能化耳坠的煞气。"

雪原突然倾斜。李坤踉跄着单膝跪地,发现所谓的"雪"根本是建木树皮剥落的碎屑。深蓝的月光下,碎屑中浮现出蜿蜒的纹路——是李家的药方,祖父临终前用朱砂写在床头的最后一张:"建木皮三钱,饕餮泪一滴,煎作引......"

"趴下!"

朱夫人猛地将三人扑倒。天际坠落的青铜枝干擦过背脊,将雪地犁出百丈沟壑。沟底露出森森白骨,每具骸骨的额骨上都刻着"三教通汇"的阴文。李坤的建木残根突然剧痛,那些白骨竟齐齐转头,空洞的眼窝对准了他。

"是历代掌秤人。"司命指尖凝出冰刃,"你祖父把他们埋在建木根下当养料。"

朱八两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饕餮纹彻底撕裂上衣,兽首在他胸口凝成实体,叼着半溶解的耳坠仰天长啸。声浪震碎了最近的青铜残枝,裂缝中倾泻出琥珀色的液体——正是建木汁。

李坤刚要去接,司命却拽住他手腕:"且看。"

建木汁在落地前就被某种力量牵引,流向雪原尽头的深渊。深渊边缘跪着个模糊的身影,正用青铜戥子称量汁液。那人抬头时,李坤看清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角多着颗泪痣。

"是建木孕育的替身。"司命的霜刃映出更多细节——替身背后也生着建木残根,但枝杈间结的不是锁链,而是算珠,"西王母用你的生辰造了他,专为承接建木因果。"

朱八两的挣扎突然加剧。饕餮兽首咬穿自己尾巴,金红色的血溅在量天尺上,尺身顿时浮现出山海纹样。李坤福至心灵,突然执尺刺向深渊。尺尖触及替身的刹那,整个雪原如镜面翻转,西人坠入建木内部。

粘稠的黑暗中响起算珠碰撞声。李坤的建木残根自行发光,照出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每根管道都流淌着不同颜色的液体:赤如朝阳的是寿数,青如晓天的是记忆,而墨黑粘稠的,正是古籍记载的"因果浆"。

"这是建木的经络。"朱夫人摸出盏纸灯,灯罩上用簪花小楷写着"通汇"二字,"当年李掌柜借寿,走的就是这条暗渠。"

管道突然震颤。前方亮起幽蓝的光,现出间青铜密室。墙上挂满算盘,每架算盘都缺了最中央的珠子。密室正中的玉案上,摆着本摊开的《山海经》,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婚书——女方署名处按着司命的手印,男方却是李坤祖父的字迹。

"原来如此。"司命冷笑,"李慕云当年与我缔约,为的是......"

她的话被破壁声打断。替身从管道裂隙中钻出,手中的青铜戥子己化作短剑。最骇人的是他心口处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半粒芝麻——正是朱八两先前给李坤的那颗。

"李大哥小心!"朱八两突然扑来。饕餮兽首咬住替身手腕,自己胸口却被短剑刺穿。金红色的血喷在《山海经》上,书页间的婚书突然自燃,火中浮现祖父的虚影:

"坤儿,记住——商道尽头是偷天。"

替身发出尖啸。芝麻从他心口迸出,在空中展开成幅星图——正是奎宿的方位。司命趁机将量天尺刺入替身眉心,霜刃顺着尺身滑下,将其劈成两半。没有血,只有无数银线迸散,每根线头都缀着个小巧的青铜铃。

"是牵魂铃!"朱夫人脸色煞白,"西王母在收线!"

整棵建木开始坍缩。李坤拽起奄奄一息的朱八两,跟着司命冲向发光处。管道西壁渗出粘稠的建木汁,所经之处青铜化为齑粉。就在出口近在咫尺时,朱八两胸前的饕餮纹突然暴起,兽首咬住李坤的建木残根。

"对不住啊李大哥......"小胖子咳着血沫笑道,"我爹当年典给西王母的......其实是饕餮的贪噬本性......"

兽首撕下整段建木残根。令人意外的是,李坤并未感到疼痛,反而有种枷锁断裂的轻松。残根在饕餮口中疯长,转眼化作小型的建木。朱八两用最后的力气将"小建木"掷向出口:"娘!带他们走!"

朱夫人的纸灯突然暴涨,灯罩上的"通汇"二字化作金色桥梁。李坤和司命被无形之力推上桥面,回头只见朱八两站在饕餮建木下,正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是那块没吃完的芝麻糖。

黑暗吞没一切的刹那,李坤看清糖纸上印着的字:三教通汇,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