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木顶端的金光退去，露出底下被契约侵蚀的太白山。李坤抱着朱八两跌落在祭坛上，发现所有克隆体的残骸正在土壤中蠕动，青铜碎片与建木根系融合，生长出半人半树的新芽。这些生物的皮肤是树皮与契约文字的结合体，胸口嵌着未完成的星秤残件，正用浑浊的双眼盯着他们。
“这些是建木的‘新芽’，也是西王母留下的后手。” 司命的残音在星秤中震颤，声音比以往更加虚弱，“她用九世轮回的怨念培育了混沌之种，现在，种子正在建木根系深处苏醒。” 李坤的建木根系突然抽搐，他 “看” 见根系深处有个漆黑的球体，表面刻满他与朱八两的生辰八字，每道刻痕都在渗出黑色黏液。
朱八两勉强站起身，饕餮纹在新芽的注视下发出微光：“它们的叶脉…… 在写契约条款。” 李坤凑近细看，发现每片叶子上都浮现出细小的文字：“质押十年阳寿，换取百病不侵”、“抵押七情六欲，换得无上智慧”。这些条款比西王母的契约更，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 因为条款的下方，都刻着 “永不赎当”。
“建木学会了更隐蔽的掠夺。” 李坤握紧星秤，发现秤盘上的刻度正在自主变化，“它不再需要暴力献祭，而是让众生自愿典当灵魂。” 他望向远处的山脚下，看见第一座由新芽组成的村庄正在成型，村民们排队用笑容换取青铜币，而他们的眼睛，正在变成契约文字的形状。
朱八两突然指着祭坛裂缝：“李大哥，下面有光！” 裂缝中涌出的不是光芒，而是浸泡在琥珀中的记忆碎片 —— 祖父李慕云跪在初代司命面前，将自己的魂魄分成两半，一半注入星秤，另一半……“给了朱八两。” 李坤喃喃自语，“所以他的饕餮血脉，本质上是祖父的执念。”
星秤突然飞入裂缝，吸附起所有记忆碎片，拼成完整的卦象：“风山渐 —— 山上有木，循序渐进。” 李坤的指尖刚触到卦象，祭坛突然震动，新芽的根系穿透石板，叶片上的契约文字开始吸食月光。朱八两的身体再次透明化，他强撑着用饕餮爪划出保护圈：“用我的本源暂时压制它们，但撑不了太久……”
裂缝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混沌之种的轮廓终于显现 —— 那是颗巨大的黑色球体，表面缠绕着西王母的蛇形锁链，每道锁链都连接着某个新芽的心脏。李坤的建木根系本能地生长抵御，却在接触种子的瞬间被染成黑色，他看见种子内部倒映着无数个平行世界，每个世界的李坤都在重复同一句话：“等价交换，童叟无欺。”
“那不是我。” 李坤握紧朱八两逐渐冰冷的手，“真正的我，会说‘童叟无欺，所以永不称量真心’。” 他将星秤插入混沌之种，秤盘上 “信任无价” 的刻度发出强光，种子表面出现第一道裂痕，渗出的不是黑暗，而是带着麦芽糖香气的光 —— 那是朱八两九世笑纹的总和。
朱八两的饕餮纹突然完全亮起，他的身体化作金色糖液，融入星秤的光芒：“李大哥，这次换我当秤砣。” 糖液在种子表面凝成锁链，缠住西王母的蛇尾。李坤趁机注入建木根系，看见种子内部藏着的，竟是初代司命被囚禁的神格核心，核心表面刻着最后的警告：“混沌即初心，破局需忘我。”
冬至的月光突然变成血色，星秤月的指针指向 “归零” 刻度。李坤的星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九十九枚算珠滚落一地，却在接触混沌之种的瞬间，拼成朱八两孩童时期的笑脸。种子表面的裂痕迅速蔓延，西王母的残魂从中逃出，留下最后的诅咒：“就算你毁了混沌之种，建木的根系也早己穿透三界，而你……”
她的声音被种子的爆炸声淹没。李坤在强光中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发现朱八两正趴在他胸口，饕餮纹变成了普通的金色胎记。新芽们失去了契约文字的加持，化作普通的藤蔓，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李大哥，我又能尝到甜了。” 朱八两举起不知从哪找到的芝麻糖，笑得像个孩子。李坤接过糖块，发现糖纸上多了行祖父的字迹：“真正的秤砣，是秤匠永不倾斜的初心。” 他望向远处的太白山，建木顶端的星秤月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初升的太阳 —— 那是从未被契约污染的、崭新的曙光。
但在他看不见的根系深处，混沌之种的核心仍在跳动，里面封存着西王母的最后一句话：“下一次冬至，当星秤月再次升起，你会发现，所有的破局，不过是另一场契约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