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木顶端的晨光中，李坤抱着朱八两踏碎最后一片契约残片。星秤在他掌心轻颤，秤杆上的 “童叟无欺” 西字褪去青铜光泽，化作温润的木质纹理 —— 那是建木最原始的模样。朱八两趴在他肩头，胸口的金色胎记像活物般蠕动，每一次起伏都带着麦芽糖的甜香。
“李大哥，山下有人！” 朱八两突然抬头，饕餮竖瞳在阳光下微微发亮。李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山脚下的新芽藤蔓间，几个身影正沿着建木根系攀爬。他们的衣着混杂着鬼市的阴火纹与昆仑墟的星轨图，手中提着青铜灯笼，灯面上印着褪色的 “三教通汇” 徽记。
“是当铺的老主顾。” 李坤皱眉，星秤自动升起，秤盘上显示这些人的抵押品栏一片空白。当为首的老者接近时，李坤听见对方袖口传来算盘珠子的轻响 —— 那是契约文字特有的震颤频率。
“李掌秤，救救我们……” 老者跪地，露出颈间缠绕的新芽藤蔓。那些藤蔓表面浮现着 “质押梦境，换取清醒” 的契约条款，却在接触星秤光芒的瞬间蜷缩。李坤这才发现，老者的瞳孔里倒映着无数个自己，每个倒影都在签署不同的契约。
朱八两突然抓住李坤手腕：“李大哥，我的胎记在痛！” 他扯开衣襟，金色胎记正在渗出黑色黏液，黏液落地即化作新芽的种子。李坤的建木根系本能地生长，却在触及黏液时传来剧痛 —— 那是混沌之种残留的气息。
“带他们回三教通汇。” 李坤沉声，目光扫过老者们腰间的青铜灯笼。灯笼底部刻着祖父李慕云的私印，却被西王母的蛇纹覆盖。当他们转身时，建木顶端的祭坛突然震动，裂缝中涌出的不再是光芒，而是带着腐臭味的黑雾，雾中隐约可见西王母的蛇形轮廓。
三教通汇的木门在暮色中吱呀作响。李坤推开店门，发现室内陈设己彻底改变：典当柜台变成树根编织的长桌，墙上的当票化作蝴蝶标本，就连药柜里的药材，都绽放着水晶般的新芽。朱八两突然指着墙角：“看！司命的冰晶残片在发光！”
冰晶悬浮在青铜罗盘上方，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西北方的 “归墟”。李坤的星秤自动飞向罗盘，秤盘上浮现出初代司命的残语：“混沌未死，根须尚存；归墟深处，藏着破茧之钥。”
“归墟？” 朱八两啃着芝麻糖，糖渣落在罗盘上，竟让指针暂时稳定，“那里不是被契约洪水淹没了吗？” 李坤凝视着罗盘上的水纹，想起归墟海底沉睡着的建木本体，树干上缠绕的锁链至今仍在他梦中回荡。
深夜，李坤在祖父的旧书房发现异常。案头的《三教通汇》自动翻开，书页间夹着半片烧焦的羊皮纸，上面用艾草汁写着：“若见新芽化蝶，速往鬼市寻‘无面商客’。” 他刚触碰到纸张，窗外突然传来狼嚎般的契约咒文，建木根系的方向亮起刺目的红光。
朱八两的惊叫从后院传来。李坤冲出去，看见小胖子正与一群半人半藤的生物搏斗。这些生物的皮肤是青铜与树皮的混合体，胸口的星秤残件发出刺耳的蜂鸣。朱八两的饕餮爪每击中一次，对方体内就会飞出西王母的蛇鳞碎片。
“李大哥，它们的核心在眉心！” 朱八两的金色胎记发出强光，将最近的生物击退。李坤趁机用星秤勾住对方眉心，却发现那里嵌着混沌之种的种子。种子表面刻着他的生辰八字，而在种子深处，西王母的残魂正透过裂缝冷笑。
当星秤击碎种子的瞬间，所有生物化作飞灰，只留下一片晶莹的新芽。李坤捡起新芽，发现叶片上的契约文字己变成 “童叟无欺” 的篆体。但在叶片背面，他看见用血写着：“归墟无面商客，掌握着初代司命的最后神格。”
更令他心惊的是，朱八两的金色胎记正在缩小，每退去一分，小胖子的动作就迟缓一分。“李大哥，我好像…… 越来越像普通人了。” 朱八两举起颤抖的手，饕餮纹己消失不见，“是不是因为混沌之种没彻底毁掉？”
建木方向的红光突然大盛，李坤的建木根系不受控地生长，将他拖向窗边。他看见远处的建木顶端，新芽藤蔓正在重组为西王母的蛇形巨像，巨像的七寸处，混沌之种的核心正发出心跳般的光芒。而在巨像脚下，无数村民正沿着根系攀爬，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契约文字的幽光。
“必须去归墟。” 李坤握紧星秤，秤盘上 “信任无价” 的刻度正在变暗，“祖父的线索指向无面商客，而司命的神格碎片，可能是彻底毁掉混沌之种的关键。” 朱八两刚要说话，突然踉跄跪地，嘴角溢出黑色黏液 —— 那是混沌之种残留的侵蚀。
深夜的归墟传来海啸般的轰鸣。李坤背着朱八两站在海边，星秤自动化作镜舟。当船身触及海水的瞬间，海面浮现出无数契约残页，每一页都记载着他过去的典当记录。而在镜舟前方，归墟的漩涡中心，一座青铜巨门正在缓缓开启，门扉上刻着与朱八两胎记相同的饕餮纹。
“李大哥，门后有笑声……” 朱八两的声音带着恐惧，“是小时候的我，还有祖父……” 镜舟突然加速，李坤看见巨门内影影绰绰的身影，其中一个转身，露出没有五官的面容 —— 正是羊皮纸记载的 “无面商客”。
镜舟撞向巨门的刹那，李坤的星秤发出悲鸣。他听见西王母的残音从海底传来：“归墟的无面商客，不过是我种下的最后一枚棋子……” 话音未落，巨门轰然开启，门内涌出的不是神格，而是无数缠绕着混沌之种的新芽，每株新芽的花蕊中，都嵌着朱八两逐渐凝固的笑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