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你没事吧?”
沈寂满脸是血,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从胸口扯出一个破碎的鳞甲。
“若没有这龙鳞甲,我刚刚已经被震碎心脉了,你们这群废物!”
川穹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脸色苍白,唇边渗着血,但表情依旧淡漠,“此番我们元气大伤,怕是杀不了少主了。”
沈寂神色扭曲,看着狰狞可怖,“杀不了沈阙,还杀不了姜吟吗?”
川穹淡淡道:“有必要吗?”
“姜吟害我至此,她必须死!”
“那好吧。”
川穹缓步靠近姜吟,她依然死死抱着那具已经没有生气的尸体。
“你......要不自行了断吧。”
姜吟轻轻放下洛鸢的身躯,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洛鸢,神色无限温柔。
等她转过身来,刚刚还很温柔的眼睛里充斥着嗜血般的恨意。
姜吟一字一顿,“我要杀了你。”
川穹耸了耸肩,无奈道:“何必呢?你明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话音未落,姜吟的攻击便已经先行到达,她打的毫无章法,全靠一股蛮力在硬拼。
川穹虽然刚刚被凌月仙尊的神识所伤,但那致命的一击是打在沈寂身上的,第二击的威力显然不如第一击强,加上川穹有所防备,因此这一击只伤了六七成。
川穹是半步合体的化神期大圆满,即便只剩三四成修为,打姜吟这样的金丹后期也是绰绰有余了。
况且她右手被废,使的还是左手剑法。
川穹许是被姜吟这样不要命的打法惊到了,她仿佛不知道痛一般,无论身上被划了多少道,下一次,她依然会更加猛烈地攻过来。
川穹在心底甚至有些佩服起她了,他手上的动作缓了一下,“你是疯了不成?”
沈寂看了一会,耐心耗尽,“你到底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杀个金丹需要这么久?”
就是现在!
姜吟原本刺向川穹的剑突然偏离的方向,直直地往沈寂的方向刺去。
沈寂与川穹不同,他受了凌月仙尊全力一击,即便有龙鳞甲保命,此时也是全无战斗力。
这一剑刺在他的胸膛上,沈寂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见到主人受伤,川穹也不再留情,一掌拍在姜吟肩上,姜吟的身体从半空坠落,她的唇角却是带着笑的。
即便是死,也值了。
这一次,姜吟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落入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中。
看到沈阙的那一刻,姜吟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终于来了。”
滚烫的泪落在沈阙的手背上,沈阙的心仿佛被针扎一般,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
“对不起,阿吟,我来晚了。”
汹涌的眼泪如同滔滔江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沈阙,我好恨。”
“我真的......好恨。”
沈阙把姜吟抱在怀里,感受到她单薄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颈间晕开的一下下烫到他的心里。
那个最怕痛的女孩,浑身是血,数不清的伤口在身上蜿蜒交错着,大多已经撕裂溃烂。
可她连一个“痛”字都没有说。
沈阙的心不可自制地拧作一团,他用灵力轻轻地抚慰着姜吟,“没事了,以后都会没事的。”
另一边,川穹检查完沈寂的伤口,站起身来,冲沈阙行了一礼,“少主。”
沈阙冷冷道:“你还知道我是少主啊。”
川穹笑容不改,“您是主上亲自任命的少主,礼不可废。”
他又看了眼姜吟,“真是不好意思,伤到少主挚爱之人了。”
“只是可惜了,刚刚姑娘以命相搏,却并未杀死大公子。”
姜吟的脸色变了变,目光锐利如刀,“你什么意思?”
“刚刚那一剑,你刚好刺偏了一寸。”
姜吟立即从沈阙怀里挣扎起来,“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阿吟。”
沈寂的瞳孔漆黑如墨,长睫半掩住隐忍的眸色,一双凌厉凤眸深邃又凉薄。
“我答应你,一定会杀了他。”
“但不是现在。”
姜吟的心一点一点凉透。
原本仇恨又希冀的目光变成一滩死水。
“放我下来。”
沈阙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放我下来。”姜吟重复道。
沈阙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姜吟一伸手,原本插在沈寂胸口的剑被拔了出来,重新回到她的手中。
“我知道沈度已经出关,沈寂和沈阙你只能选一个,现在局势已经大不相同了,沈寂重伤濒死,你确定要为了他,得罪天魔宗未来的主人?”
川穹淡淡笑道:“我并不是为了大公子,这是主上的意思。”
姜吟终于明白,为什么沈阙不能现在杀了沈寂了。
这是沈度对他的考验。
考验他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之时,是否会杀沈寂。
今日他敢杀沈寂,明日兴许就会反水与沈度为敌。
这样的人,是断断不能留的。
比起血缘,魔宗的人更在乎的是忠诚度。
沈度已经步入渡劫期,在这世间难逢敌手。
如果考验失败,等待沈阙的就是——他和摘星阁所有人的覆灭。
姜吟确实不该自私地要求沈阙牺牲自已的利益替她复仇。
这本就是她的仇恨,就由她来了断好了。
姜吟最后看了沈阙一眼,眼神中既有谅解又有眷恋。
她想告诉沈阙,她不怪他。
姜吟一步步朝川穹走去,她的眼中无惧无畏,带着坦然赴死的决心。
她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这一次,阻止她的人,是沈阙。
姜吟的心突然空了一块,由内而外生出一股无力感。
她最爱的人,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和外人一起,阻止了她。
姜吟比往常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可是她的身体伤痕累累,灵力已经耗尽,早已是强弩之末。
又怎么敌得过全盛时期的沈阙?
姜吟怔怔地望向远处,死寂一般的眸子蓄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沈阙,你现在阻止我,倒不如杀了我。”
沈阙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尽力压制着情绪,声音微哑: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只要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