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失血过多，姜吟感到阵阵目眩，缓了好一会，她的眼前才逐渐清晰。
沈阙不在摘星阁是真的，他一大早接到一个消息就急匆匆地出门了，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赶回来。
姜吟现在唯一的翻盘机会，就是凌月仙尊留在霜月冰羽扇中的一缕神识，可以在三秒之内达到大乘期巅峰修为。
可是，只有三秒，如果失败，她和洛鸢都将万劫不复。
她得发挥这三秒的最大价值，让沈寂和川穹同时失去战斗力。
姜吟必须先让沈寂放下戒心，以为她再无还手之力时，再出其不意，一击毙命。
所以这刀，必须得捅。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一个要求。”
沈寂挑了挑眉，“你说。”
“我要用自已的法器。”
沈寂笑道：“灵器护主，你当我傻？”
姜吟慢慢撑起身体，笑得随意，“这样不是更有意思吗？”
她随手一召，霜月冰羽扇重新回到她的手中。
姜吟用力握住扇柄，化扇为剑，往自已的肩上捅去。
“不——”
霜月冰羽扇极力抗拒着姜吟，在尝试了好几次之后，剑身终于捅进去一截。
姜吟的肩膀瞬间被鲜血染红。
“师姐......”
洛鸢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眼中的光黯淡下去，曾经亮如晨星的眸子只余一片死寂。
星辰在她眼中破碎了。
星光不再。
“刺的太浅，这一剑不算。”
姜吟虚弱地支起身体，不甘又愤恨地瞪向沈寂。
再捅两下，差不多就到火候了。
阿鸢，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剑刃再度对向自已，准备捅下去时，姜吟听到一声很轻的：
“师姐，对不起。”
轻飘飘的，就像羽毛一样。
洛鸢冲姜吟笑了笑，笑容里是九分的苦涩。
还有一分的释然。
“砰！”
剧烈的灵力爆破声响彻云霄。
那声音犹如万雷齐鸣、震耳欲聋。
洛鸢，自爆了。
“阿鸢——”
洛鸢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下坠，在空中洒下一片血雾。
满地的血将落叶染成血红色，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火红的海。
这里埋葬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是那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女，是那个尚未盛开就已经凋零的生命。
没来得及放的风筝，没来得及过的生辰，没来得及实现的梦想。
在这一刻，通通化作了虚妄。
心仿佛被人紧紧地握住，然后再决绝地掏出，扔在冰天雪地之中。
强烈的悲痛感让姜吟几近窒息，身上的每一块血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
原来，这便是心如刀绞。
姜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恨，像此刻这么想杀人，铺天盖地的恨意快要将她整个人吞没了。
残存的理智在切骨的仇恨面前溃不成军。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们，替阿鸢报仇。
霜月冰羽扇发出耀眼的光芒，刹那间，汹涌澎湃的灵力从扇中喷涌而出，势不可挡般地向四周席卷开来。
灵力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声。
那一瞬间，天地为之变色。
虚空中化出凌月仙尊的灵体，他手掌轻轻一挥，沈寂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
川穹想救时，已经来不及了，他运起灵力护盾全力抵抗着凌月仙尊的一击，眨眼间，护盾破碎，川穹一口血喷了出来。
姜吟奔向那片火红的海，抱住了洛鸢浑身是血的身躯，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徒劳地用灵力治愈着洛鸢。
“阿鸢不怕，师姐来了。”
“师姐一定会治好你的。”
洛鸢指尖微颤，气若游丝，“师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还是......救不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累你。”
姜吟拼命摇头，泪如泉涌，“不是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们阿鸢已经很勇敢了！”
洛鸢抬头望天，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希冀，“好想......和你们......一直在一起。”
她怎么会忘记，初见时，她拉住姜吟的手，满目真诚道：“姐姐，我们结伴同行吧。”
她怎么会忘记，山门历练时，他们四个曾许下一起走的诺言。
她怎么会忘记，熔岩山洞里，她曾对姜吟说：“姜姐姐，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我和你，还有阿朝，还有星璇。”
她怎么会忘记，她和姜吟拉过勾的，只要她活着一天，就要帮姜吟设计一天发型。
她怎么会忘记，那天星光璀璨之下，她满心期待地许下对未来的美好祝愿：
学成厉害的法术，保护师尊，保护师姐，保护灵剑宗，保护大家。
还有和你们一直一直在一起。
原来，洛鸢的心愿一直都是和好朋友们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就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她？
洛鸢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她这样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被如此残忍对待？
洛鸢慢慢闭上眼，眼角划过一滴泪，“好想和你放一次风筝啊。”
洛鸢的灵脉已经枯竭，灵力再也输不进去了，姜吟一次次失败，又不信邪地一次次尝试。
她越试越恐慌，越试越绝望。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洛鸢轻轻按住姜吟的手，努力冲她挤出一抹笑容。
“帮我跟星璇说声对不起，我答应他会带你回家，我......食言了。”
“下辈子......还想跟你做好朋友。”
洛鸢的手垂了下去，年轻的少女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阿鸢。”
姜吟抱着怀中的尸体轻轻摇了摇，“你睁开眼看看师姐好不好？”
“师姐哪里都不去了，只陪着你。”
“你......”姜吟几度哽咽，“你理理师姐好不好？”
“阿鸢。”
姜吟想起，以前每一次，她唤洛鸢的时候，都能得到一句热情的“师姐！”。
可是这一次，不会有人再回应她了。
她的小师妹，死在了永远不会来临的十六岁。
星辰陨落，她的生命之光也随之熄灭。
万物萧条，凛冬已至。
这个冬天不会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