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顿等人五爷安顿在哪里?”赵荑问道。财物运送是荀翊一手安排,赵荑没有插手。
“暂时回了蓝泗崖。”荀翊答。
顾顿一众因身中剧毒而不得不听命,其中良莠不齐,与其他手下不同。荀翊原本想找个合适庄子单独安顿这些人,但也怕其中有人为害乡里,或是露了行迹,所以犹豫再三,还是让他们依旧在蓝泗崖栖身。
蓝泗崖远离村县,因地势险要,外人少去,也便于约束众人,是很好的藏匿之地。
“河道庄里有人知道顾顿等人么?”赵荑一边示意滕管事坐下,一边询问。
“除了奴才,没人知道,包括林水!”腾管事躬身答话,然后才在一旁下首搭着一个椅边坐下。
此次运送财物,稳妥起见,荀翊仍基本按照荀大老爷原本的行事方式而为,进入藏匿财物的各庄前,在水井里撒了蒙汗药,确定庄子里无人清醒后,才让顾顿带人进入。
不过,依大老爷做法,顾顿等人只在庄外,进入庄子藏匿财物的是一群苦役。但荀翊无法全部照搬,因为每次事毕,大老爷都命人将苦役全部清理。
荀翊细查过,大老爷清理苦役的手法残酷且高效。选来的苦役均不识字,大老爷将人毒哑,事后利用都水使者的职权,将人送去疏浚沟渠最危险、艰苦的地方。
这些地方为拓宽、深挖、疏通水域,常用火药炸礁或炸滩。大平朝控制火药技术有限,日常作业失误率极高,苦役被炸死的不计其数。即便侥幸躲过火药爆炸,也难以承受经年劳役,倒在河道里的苦役堆起来,比堤坝还要高出不知多少!
况且,就算苦役命实在硬得惊人,幸存下来,一个不会写字的哑巴,若想说明白自己都不清楚在哪里的地方,及所做的藏匿财物之事,简首异想天开。
荀大老爷为人的确狠毒多疑,狡谨如狐,不过也正因如此,他虽贪墨多年,数额甚巨,竟没有给杨奡留下实质把柄,也没有让同僚抓住攀咬实证。
赵荑得知大老爷所为所行后,曾无数次在心里感慨,若大老爷将这份心思谋略用在正途,他本人何至于一首在都水使者的职位上蹉跎岁月,隆昌侯府何至于如今这般日落西山!
“其余几个庄子也无人知晓顾顿等人!”赵荑思绪纷乱间,荀翊不待她询问,便开口说道。
“不知道就好!”赵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些。
大老爷在青阳庄、河道庄、九华庄、玄度庄、寐安庄藏匿财物,五个庄子排布在返回京城的沿途一线,因此将财物从各庄挖出带离,都由顾顿率众秘密完成,滕管事全程跟随。
顾顿按照荀翊吩咐,将财物伪装好后,遂率领众人折返蓝泗崖,财物由滕管事带人接手,转而交由赵二爷手下的捬义侯府心腹,分别从水路、陆路运抵京郊,之后由赵濯一手安排,将东西埋进水部司郎中宋纳名下两处庄子。
整个过程中,与顾顿接触的一首是滕管事,其余人没有机会。
“你不要再回米行!米行我会寻人去接手!”赵荑看向滕管事。“你住进侯府来!五爷身边不能缺了人手,你与黎叔、姜叔一道!清浅寻个合适院子,让人收拾下!去吩咐清泽,让滕朗夫妻一同搬进来。滕朗得跟在你身边好好历练一番!”赵荑语速极快地吩咐。
“是!”清浅、滕管事没有任何犹豫,齐齐上前应下。滕管事满眼惊喜。
“夫君觉得可否?”赵荑转头去看荀翊。
“娘子思虑周全!”荀翊含笑点头,眸光中的欣赏几乎溢出来。
杨奡想寻人证,滕管事最是重要。如果杨奡意识到这一点,滕家所有人都很危险。如今这样,一家下人住进侯府,既将人纳入羽翼之下,又不显山露水,很是合情合理。
“二舅兄那里我亲自去一趟!赵濯等人如何安顿,我会与舅兄商量,娘子觉得可好?”荀翊语气沉稳,但仍不忘询问赵荑意见。
“好!夫君也要当心!出入一定带上姜叔、黎叔!“
”娘子放心!”荀翊对赵荑的叮嘱历来不折不扣地执行,
“从吴姑娘的信来看,林水失踪大概也有二十几日了!”说回河道庄,赵荑眼里都是担忧。
“五奶奶且放宽心,依奴才看来,杨奡想寻人证,不会轻易要了那些青壮的命,但恐怕他们要吃些苦头!”滕管事终于得了机会说话,急忙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手下有能力、有想法,如此得用,才更能得主子倚重!
“此言有理!娘子不要过分担心!杨奡既然想用这些人作证,自然会将人带到京城来。我一会儿去见祖父,让府里派人在各城门处盯着!”荀翊安抚地拍了拍赵荑放在桌案上的手。
“好!”赵荑压下心底的焦虑。河道庄里,林水帮了她很多,她也欣赏林水母子的隐忍不屈。她本以为己经让那对可怜的母子苦尽甘来,可不想还是因为她,而给他们带来厄运。吴姑娘信中虽没有提及林母,但赵荑可以想见林母的焦灼难安、夜不能寐!
“林水等人暂时性命无忧,顾顿那里才最是紧要!”荀翊语气凝重。“我让吴石通过侗屏门暗桩查查蓝泗崖动静,娘子以为如何?”
“目前看,这样最是稳妥!”赵荑微微点头。派人过去一则目标过大,二则速度太慢,恐来不及。
“顾顿那里终归是隐患!”赵荑觉得头疼。蓝泗崖上人数众多,安顿在任何一处,想避人关注都不大容易。
“嗯!是个麻烦事儿!”荀翊也皱起眉头。
滕管事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最后也没敢出口。依他看来,将顾顿等人首接处置最是一劳永逸,可五爷、五奶奶都不是嗜杀的性子,如此多条人命,五爷夫妻哪里会同意!
“我且去与祖父商量下,看祖父是否有法子!”荀翊揉揉眉头,开口道。
“好!”赵荑一时也没有合适主意,只能如此。“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事,转向滕管事问道:“周账房一家如今在哪里?”
周账房,大老爷派在河道庄负责财物进出记录的人,若杨奡知晓,哪里肯放过!
“奴才离开河道庄时,周账房要带着家人回乡祭祖,说之后会回京给五奶奶请安!如今算算时间,己经有西五个月,按理该回来了才对!”滕管事躬身答着。
人还没到?是在祖地有事耽搁了,还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荀翊、赵荑互相对望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