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的银杏叶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时，苏清晏正用银质拆信刀挑开火漆封印。
父亲书房的雪松香薰里混着药味，她余光瞥见檀木桌角压着张CT报告单，日期是三天前。
“三个月试用期？”羊皮纸上的条款刺得她指尖发麻，“每周三、五要回老宅共进晚餐？”翻到经济补偿那页时，她突然笑出声，“顾家连我的下午茶预算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苏父擦拭古董怀表的麂皮突然停住，表盖内嵌的照片闪过半张美人脸。
那是苏清晏五岁后就再没见过的面容，此刻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青灰。
“顾沉舟今早派人送来聘礼。”黄花梨博古架应声滑开，暗格里躺着一件汝窑天青釉莲花式温碗，“他说你昨晚盯着他袖扣看了三秒钟。”
苏清晏腕间的玉镯骤然升温，昨夜全息投影重构的画面在视网膜上重映。
顾沉舟抬手时露出的腕表齿轮组，分明与她上个月修复的唐代鎏金铜漏刻同源。
“听说林小姐的芭蕾舞团刚拿到顾氏基金会赞助。”她突然将协议拍在镇纸上，震得乾隆年间的松烟墨裂开细纹，“父亲咳血时还操心联姻，真是感人肺腑。”
苏父喉间发出风箱般的抽气声，指节敲击轮椅扶手的节奏，竟与昨日顾沉舟用杯底轻叩吧台的频率完全一致。
苏清晏突然想起母亲失踪前夜，父亲在书房用摩斯密码敲了整晚的《广陵散》。
手机在此时震动，林婉晴发来的自拍照里，背景虚化的红木书柜露出半枚麒麟纹铜镇纸——正是苏父去年拍卖会错失的藏品。
“我约了林小姐喝咖啡。”苏清晏起身时旗袍盘扣勾断一截金丝楠木流苏，“毕竟要当新娘子了，总得听听闺蜜建议。”
旋转楼梯拐角处的佣人房虚掩着，她听见管家压低声音说：“老爷的进口药被海关扣了，顾家那边……”
咖啡厅吊灯投射的光斑在地面织成蛛网，苏清晏数到第七个监控摄像头红光熄灭时，林婉晴裙摆掠过的空气里飘着父亲惯用的沉香味。
“顾先生今早送我的见面礼。”林婉晴转动着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表面镶嵌的孔雀石在桌面投下诡谲的绿影，“听说他特意为你定制了婚戒，主石是哥伦比亚无油祖母绿呢。”
苏清晏用小银匙搅动咖啡，液体旋涡中浮现昨夜顾沉舟军用手套的纹路。
当林婉晴第三次抚摸颈间钻石项链时，她突然轻笑：“顾沉舟没告诉你？我对翡翠过敏。”
监控器红光在此刻重新亮起，林婉晴的珍珠耳坠突然炸开细密裂纹。
苏清晏垂眸掩住冷笑，方才借着端咖啡的姿势，她己用拆信刀在桌底刻下只有苏家人能识别的暗号。
“听说顾先生有架私人飞机停在城郊。”林婉晴的鎏金指甲划过杯沿，“航线申请写着明早十点飞苏黎世。”
苏清晏腕间的玉镯突然发出蜂鸣，频率与她昨夜在磁吸装置上破译的摩尔斯电码完全吻合。
当侍应生端来拿破仑蛋糕时，她故意碰翻糖粉罐，雪白粉末在黑色大理石桌面显出模糊的航线图。
......
回到古董店密室，二十八面液晶屏同时亮起。
苏清晏将婚约协议扫描件导入系统，条款文字在人工智能解析下重组出隐藏信息——每隔七行首字连起来竟是母亲失踪前留下的诗句。
保险柜最底层的牛皮纸袋被扯开，泛黄照片上的翡翠戒面闪着幽光。
她用紫外灯照射婚约协议签名页，顾沉舟笔迹洇出的墨迹里，赫然显现与戒面编号相同的微雕数字。
凌晨两点，苏清晏站在全息沙盘前。
三百二十枚红点标记着顾氏集团近年收购的文物，当她把婚约中规定的蜜月地点坐标输入系统，地中海某处突然浮现出与母亲失踪船只相同的信号波段。
“顾先生。”她按下加密通讯器的发送键，玉镯蓝光扫过协议末页的指纹印记，“明早十点的航班，或许我们可以换个登机口聊聊？”
咖啡杯底磕在玻璃台面上，顾沉舟手指掠过杯沿的动作突然停滞半秒。
机舱顶灯在他睫毛投下蛛网似的阴影，照得苏清晏腕间玉镯的裂纹像条苏醒的蜈蚣。
“你错估了三点。”苏清晏将冰美式推过中线，液体在杯壁震出同心圆，“第一，我修复的鎏金铜漏刻在苏黎世拍卖行的编号是CT - 0914，而你的腕表齿轮组……”
顾沉舟解开袖扣的动作带起檀木香，金属零件在桌面拼出完整结构图。
苏清晏瞳孔微缩——缺失的第三枚齿轮正嵌在她密室保险柜的暗格里。
“第二，”她指尖敲击玻璃的声音与机舱引擎震动频率重合，“你秘书衬衫第二颗纽扣沾着玛格丽特鸡尾酒的盐粒，说明昨晚十点他出现在蓝鲸酒吧——那里可是二叔最喜欢谈生意的窝点。”
窗外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顾沉舟抬手按下控制台按钮。
机翼折叠时擦出的火花照亮他耳后新结的痂，苏清晏想起昨夜潜入顾宅看到的医疗废物——沾染放射性物质的绷带。
“至于第三……”她突然扯开旗袍立领，脖颈处浮现出与顾沉舟手背相同的淡青色脉络，“你让林婉晴转交的祖母绿，浸过诱导基因突变的催化剂吧？”
顾沉舟喉结滚动时带起衣领褶皱，苏清晏闻到他领带夹散发的苦杏仁味。
这味道与父亲书房CT报告单背面的药剂残留完全一致。
“苏小姐漏算了第西点。”他突然用杯底蘸咖啡在桌面画圆，液体竟沿着苏清晏方才敲击的纹路扩散成北斗七星，“你母亲二十年前修复的敦煌帛画，现在正挂在我卧室。”
涡轮轰鸣声骤然增强，苏清晏后颈寒毛竖起。
这频率与她破译的摩尔斯电码最后三组数字完全吻合，顾沉舟的私人飞机引擎竟改装了军用电台装置。
“婚礼流程需要修改。”她突然抽出拆信刀划破协议，羊皮纸裂口处显露出纳米级的金属丝，“每周三的晚餐地点改在城西古董市场——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里藏着顾家的地下实验室。”
顾沉舟指腹抹过刀刃渗出的血珠，突然笑起来：“苏老要是看到女儿在订婚宴戴GPS定位耳环，会不会感动到咳出肺叶？”
阳光穿透防弹玻璃，在两人之间织出金色牢笼。
苏清晏突然掀翻咖啡杯，褐色液体在控制台漫成黄河流域的轮廓。
当顾沉舟伸手去擦，她腕间的玉镯蓝光扫过他无名指根部——那里有圈浅白戒痕，与她母亲失踪时戴的翡翠戒尺寸相同。
“顾先生知道苏家人怎么驯鹰吗？”她将沾血的拆信刀插进发髻，“要在它最饥饿时喂带毒的肉，等毒性发作再给解药——反复七次，鹰就会主动啄碎猎物的喉管。”
警报器突然尖啸，顾沉舟按下指纹锁的手掌悬在半空。
苏清晏嗤笑着将婚约碎片撒向通风口，羊皮纸在气流中组成母亲最爱的《璇玑图》纹样。
当最后一片纸屑消失，她耳垂突然渗出鲜血——纳米级监听器被体内芯片磁场摧毁的证明。
“婚礼定在下月初七。”顾沉舟起身时军装外套擦过她发梢，金属纽扣刮断三根缠着金丝的头发，“记得穿能藏武器的婚鞋，毕竟……”他声音突然压低，“你父亲送的龙凤镯里，藏着微型氰化物胶囊呢。”
苏清晏望着舱门闭合时漏进的光束，舌尖顶住上颚的应急药片开始融化。
全息投影在视网膜投射出顾宅立体图，三百二十个红点中有七处与母亲留下的诗句坐标重合。
当引擎轰鸣声彻底消失，她摸出藏在旗袍夹层的婚戒设计图——主石镶嵌处暗藏的棱镜，正折射出顾家祖坟的经纬度坐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