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金箔碎在红河水面时,林深和阿夏终于踩着泥泞的山路回到村寨。村口的老榕树下,阿夏的阿妈正踮脚张望,手里攥着件蓑衣。"可算回来了!"老人快步迎上来,先往阿夏手里塞了个暖水袋,又瞪了林深一眼,"赶紧去换干衣服,别拖累我家阿夏!"
林深刚要开口,阿夏却抢先拽着他往民宿跑:"阿妈总这样,嘴上凶心里软。"她的发梢还滴着山泉,在暮色中划出晶亮的弧线。路过蘑菇房时,李阿公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往林深手里塞了个油纸包:"里头是驱寒的姜汤,趁热喝。"
民宿的木桌上,早己摆好热气腾腾的红米粥和酸辣蕨菜。阿夏将林深推进里屋换衣服,自己则蹲在火塘边煮草药水。火光映得她脸颊通红,银饰在蒸汽中若隐若现。林深换好衣服出来时,正看见她用指尖试水温,神情专注得像在绣一幅珍品。
"来泡泡脚,去去湿气。"她抬头一笑,露出整齐的贝齿。林深注意到她袖口沾着泥点,显然是刚才匆匆收拾房间时蹭的。木桶里的草药水散着清香,他刚把脚伸进去,就听见阿夏的阿妈在屋外嘀咕:"你呀,别总使唤人家城里小伙,当心吓走了......"
"阿妈!"阿夏的耳尖瞬间红透,抓起块帕子扔向门口。林深佯装没听见,低头搅了搅水面,却在倒影里看见自己上扬的嘴角。火塘里的木柴噼啪作响,不知谁家的三弦琴又响了起来,调子是白天听过的《栽秧调》。
夜渐深时,阿夏忽然抱着床棉被闯进来:"岩洞里湿气重,再盖一床。"她的头发己经干透,松松地挽成个髻,露出纤细的脖颈。林深接过棉被时,闻到上面有晒干的艾草香,混着若有若无的山茶花味——那是阿夏常用的熏香。
"今天......谢谢你。"林深轻声说,"在岩洞里,我差点以为......"
"别胡说!"阿夏打断他,指尖紧紧攥着被角,"哈尼人说,好人会被山神护着。"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裙兜里掏出个小布袋塞给他,"拿着,里头是晒干的茉莉花,安神的。"
林深打开布袋,雪白的花瓣间夹着片枫叶,叶脉上用细针扎着几个小字:"平安"。他抬头看阿夏,发现她己经转身要走,银镯在手腕上晃出细碎的光。"阿夏,"他叫住她,"以后不管去哪儿,我都带你一起,好不好?"
她的背影猛地僵住,却没回头,只轻轻点了点头。林深听见她慌乱的脚步声消失在木廊尽头,这才发现自己攥着布袋的手心里全是汗。窗外,哈尼村寨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撒在山间的星星,而他心中某块空缺的地方,此刻被填得满满当当。
后半夜,林深被一阵细碎的银铃声惊醒。透过窗户,他看见阿夏站在庭院里,月光为她的银饰镀上冷辉。她仰头望着星空,手里拿着串新绣的平安符,嘴唇微动,像是在跟星星说话。林深忽然想起白天在岩洞里,她指着萤火虫说"那是祖先的眼睛"。
晨光初现时,阿夏端着草药粥进来,看见林深己经醒了,忙把碗放在桌上:"快喝,凉了就苦了。"林深注意到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是昨夜没睡好。他接过碗,故意说:"这么苦,我喝不下去。"
"那......那我去拿蜂蜜!"阿夏慌忙转身,却被林深叫住:"逗你的,甜着呢。"他舀起一勺粥,里面竟埋着几颗野蜂蜜腌的梅子。阿夏的耳尖又红了,嘟囔着:"就会贫嘴......"
吃过早饭,林深跟着阿夏去还李阿公的蓑衣。路过梯田时,他忽然拉住她的手,指向远处:"看,彩虹!"七色彩练横跨山谷,落在层层叠叠的水田里,每一道波光都像在闪烁着昨夜的秘密。阿夏的银铃轻响,与林深手腕上的平安符撞出细碎的韵律。
村寨里的孩子们跑过来,围着两人嬉笑:"阿夏姐姐脸红啦!"阿夏想挣脱林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阳光落在她发间的银泡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而他知道,这道光己经照进了自己的生命里,再也不会熄灭。
这日,林深在笔记本上画下彩虹下的梯田,旁边是阿夏侧脸的速写。他写下:"从前我怕暴雨,怕孤独,怕人生没有方向。但现在我知道,只要和你一起,泥泞的山路会开满花,暴雨过后会有彩虹,而所谓永远,不过是每天清晨能看见你端着草药粥推门进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