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深夜，苏然被急诊室的电话惊醒。听筒里传来小雯带着哭腔的声音："二十床老太太情况恶化！陆医生联系不上......"她抓起白大褂冲出门，雨水瞬间浇透衣衫，在积水的街道上跌跌撞撞奔向医院。
抢救室的红灯刺得人睁不开眼。苏然扒着门缝往里看，老太太浑身插满管子，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林悦站在主治医师身边，涂着红色甲油的手指在病历上指指点点："值班医生说陆医生擅自更改了用药剂量......"
"不可能！"苏然推门而入，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地板上。她抓起病历本，目光扫过用药记录——原本医嘱的抗生素剂量后面，确实多了个潦草的加号。记忆突然闪回昨天换药时的场景，老太太保温桶下压着的病历本，当时林悦曾笑着说"帮你放好"。
"苏然，你昨天负责换药？"主治医师拧紧眉头，"现在患者出现药物过敏反应，你是不是......"话没说完，抢救室的门被撞开，浑身湿透的陆逸辰冲进来，额前碎发滴着水，镜片上蒙着层白雾。
"让我来！"他扯开领口的纽扣，接过护士递来的肾上腺素。苏然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指挥抢救，雨水顺着白大褂下摆汇成小溪。当老太太的心跳重新恢复规律时，陆逸辰瘫坐在椅子上，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陆医生，关于用药......"主治医师刚开口，就被林悦打断："院长在办公室等您。"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苏然，踩着高跟鞋"哒哒"离开。陆逸辰抬头看了苏然一眼，想说什么却只是摇头，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扶住墙才稳住身形。
苏然追出去时，正听见楼梯间传来争吵声。林悦的声音甜得发腻："逸辰哥，只要你承认是自己失误，我舅舅可以保住你的工作......"陆逸辰的声音冷得像冰："离我远点。"金属门被重重摔上，震落墙皮簌簌落在苏然肩头。
第二天清晨，医院公告栏贴出新通知：陆逸辰暂停一切手术工作，接受调查。苏然攥着通知单冲进办公室，正撞见陆逸辰在收拾东西。他的办公桌己经空了大半，只剩那张泛黄的照片还摆在原位。
"不是你做的对不对？"她按住他收拾文件的手，"我昨天看到林悦动过病历！"陆逸辰抽回手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照片上妹妹灿烂的笑容："有些事，越解释越乱。"他摘下名牌放在桌上，金属牌撞出清脆声响，"照顾好自己，别像我......"
走廊突然传来喧哗声。二十床老太太的家属举着横幅冲进科室："庸医害人！还我母亲命来！"为首的男人赤红着眼，抄起椅子就砸向玻璃柜。苏然冲过去护着身后的陆逸辰，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脸颊，温热的血滴在白大褂上。
"都住手！"陆逸辰突然暴喝，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伤疤，"七年前我妹妹也是这样被人围攻！"整个科室瞬间安静下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病历，声音发颤："这份医嘱的笔迹，和我平时签名的间距不一样。"
苏然凑近一看，果然发现"陆逸辰"三个字的落笔角度与平时不同。林悦突然尖笑出声："证据确凿还狡辩？"她的高跟鞋碾过地上的玻璃碎片，"不过看在同学一场，我可以求舅舅......"
"监控！"苏然突然打断她，"护士站的监控能拍到昨天换药时的情况！"林悦的脸色瞬间煞白，陆逸辰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希望的光。当监控画面显示出林悦偷偷涂改病历时，整个科室陷入死寂。
林悦的高跟鞋在瓷砖上打滑，她抓住院长的胳膊："舅舅！我只是想帮您考验他......"院长甩开她的手，脸色铁青。陆逸辰弯腰捡起名牌，指尖抚过上面的划痕："院长，我申请调离普通外科。"
"为什么？"苏然拽住他的袖口，"明明真相大白了！"陆逸辰望着窗外的雨幕，喉结滚动："有些伤口，越晒越疼。"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接完电话后脸色大变，抓起外套就往外跑，"我妹妹出事了！"
苏然跟着他冲进雨里，却在医院门口被保安拦住。她望着陆逸辰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想起他锁骨处的伤疤和办公室那张照片。小雯跑过来递给她把伞："听说他妹妹在精神病院，好像病情恶化了......"
深夜的医院走廊，苏然抱着陆逸辰落下的病历本徘徊。电梯门开时，林悦妆容凌乱地冲出来，看见她时冷笑："还在等他？知道他妹妹为什么疯的吗？当年就是因为他坚持做手术，才害死了自己的未婚妻！"
病历本"啪嗒"掉在地上，苏然感觉血液都凝固了。林悦踩着他消失的方向走去，高跟鞋声在空荡的走廊回响："劝你离他远点，靠近他的人，都没好下场......"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苏然捡起病历本，发现夹层里夹着张泛黄的手术同意书，患者签名栏写着"林婉清"——和林悦的姓氏相同。她的手开始发抖，突然明白为什么陆逸辰看到林悦时总是下意识皱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陆逸辰发来的消息："别信林悦的话。"短短六个字，后面跟着个定位地址。苏然望着窗外的夜色，握紧手机向停车场跑去。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混着她剧烈的心跳，在寂静的夜里撕开一道口子。
精神病院的铁门吱呀打开，消毒水混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苏然跟着护工穿过昏暗的走廊，听见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最里间的病房前，陆逸辰靠墙坐着，白大褂上沾着泥渍，手里攥着支折断的钢笔。
"她情况怎么样？"苏然轻声问。陆逸辰抬头时，眼睛红得吓人："医生说受到强烈刺激。"他扯松领带，露出脖颈处的抓痕，"林悦去找过她，说了当年的事......"
记忆突然拼凑完整。七年前那场医疗事故，陆逸辰坚持为未婚妻手术，却因器械故障导致她死在手术台上。妹妹目睹一切后精神崩溃，而林悦，正是死者的亲妹妹。
病房里突然传来尖叫，苏然跟着陆逸辰冲进去。病床上的女孩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地重复着："别做手术......会死的......"陆逸辰跪在床边，声音哽咽："小悠，是哥哥错了......"
苏然退出病房时，看见林悦站在走廊尽头。月光勾勒出她扭曲的笑脸："当年他害死我姐姐，现在轮到他妹妹了。"她晃了晃手机，"刚刚拍的视频，要是发到网上......"
"你到底想要什么？"陆逸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林悦凑近他耳畔低语，苏然看见他浑身紧绷，喉结剧烈滚动。当林悦离开时，陆逸辰靠在墙上，闭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破碎的阴影："她要我离开医院，永远别当医生。"
苏然的指甲掐进掌心："那你打算怎么办？"陆逸辰捡起地上的钢笔，笔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妹妹需要钱治疗，而我......"他苦笑，"只有这身白大褂能换钱。"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再次倾盆而下。苏然望着他湿透的背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在消毒盘前擦拭手术钳的模样。那些严厉的斥责、温柔的教导，还有深夜值班室里分享的饭团，此刻都化作胸口酸涩的疼。
"我帮你。"她掏出手机，"我认识记者朋友，可以曝光林悦的所作所为。"陆逸辰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插手！她手里还有更致命的证据......"
话音未落，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苏然看着屏幕上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是陆逸辰在抢救室失控怒吼的画面，配文"庸医现形记"。林悦的消息紧跟而至："明早八点，准时出现在院长办公室，否则......"
陆逸辰的脸色比墙上的白漆还惨白，他松开手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你走吧。"他低头整理白大褂，动作机械得像提线木偶，"离我远点，就像我当年......"
苏然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滚落，她扯下脖子上的听诊器，塞进他手里："这是你教我的，医生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患者。"转身冲进雨幕时，听见身后传来金属坠地的声响，混着压抑的呜咽，被暴雨冲刷得支离破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