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铺子跟前。
老吴拿着几张毛票，跟那位民族大婶一边嘀咕一边比划，最后以优惠的优格买了6个烤馕。
宋明远咂了咂舌头：
这老哥有才艺呀！
不光会木工，来西域才几年，竟然连方言都学会了。
啧啧啧，会沟通就是不一样，不仅能还价，大婶给他的馕都比别人的大！
可是他为了省路费，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突然变这么豪横，报复性消费也不能这么吃吧？
宋明远看着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老哥！”
“过来坐过来坐！”
宋明远招呼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在阴凉下腾了个位置。
“老哥这是干嘛，一顿整这么多，日子不过了？”
老吴抱着饼子坐下来，抬手擦了把汗，叹着气说道：
“小宋，这里待不下去了！”
“我买了点干粮，准备换个地方去碰碰运气！”
这是带的干粮？
老吴要走？
宋明远一愣，急问道：
“出什么事了？”
“老哥你不是要去玉田吗，不在这里坐车你还能去哪儿？”
出去碰运气，说起来简单，可谈何容易呀！
西域交通落后，铁路只铺了几百公里，像样的公路一条都没有。
出去找车？这么广袤的地面上，只跑着几百辆卡车，你上哪儿去找它们？
就算运气好，让你碰见了一辆，可人家又不是出租，还能千里迢迢给你送到目的地不成？
而且这里地广人稀，后世一个天通园都有60万人，偌大的西域却只有600万人口，才相当于10个小区。
就这10个小区的人，隔在天山南北、撒在一百七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在野外真是见个人比见太奶还难！
出了事怎么办，谁能救你？
要不是顾虑这些，宋明远一早就提着行李跑路了。
老吴打开包裹，把烤馕一个一个的往里面塞。
“不走能怎么办？”
“货场出了事，不要我们搬货了，现在连扛包的钱都挣不着。”
“留在这地方就是坐吃等死，我打听了一圈，五道岭那边有去玉田的运煤车，说不定我运气好能赶上。”
五道岭，煤矿？
宋明远皱起眉头回忆着。
他上辈子去过那地方，大矿场，一百多年前就有人在那里挖煤，是西域重要的燃料供应基地。
搭运煤的顺路车，倒也是个办法！
可是，中转站离哈蜜有150多公里，五道岭还在哈蜜的西边，加起来200多公里路程！
“老哥，太远了吧？”
“跑出几百里，就为了碰碰运气？”
宋明远觉得太冒险了。
老吴脸上一片愁云惨雾：
“我也不想跑那么远，可那边没人抬价，司机要得便宜呀！”
“听那人说，从玉田供销社坐到煤矿，就给了司机两块钱加一包烟，比中转站便宜了一大半。”
“我口袋里只有12块，留在这吃饭要花钱，想干活却没人要，不走又能怎么办？”
现实是残酷的。
宋明远听了只能默然感叹，他知道老吴说的都是实情。
要是能坐首达的车，谁愿意顶着大太阳去那么远的地方碰运气？
去玉田的运煤车又不可能天天有，矿场发走一趟，下一趟说不定就要等好几天。
可留在中转站也不是办法，钱越花越少，车费越来越贵，没了挣钱的机会，再等下去己经毫无意义。
说到底，还是钱不够。
宋明远摇头苦笑，拍了拍荷包：
“我只有11块！”
“老哥，你比我还强一点儿！”
老吴愣了愣，也笑了，笑得首咳嗽，最后连眼泪都快呛了出来。
“11...12...咱们还真是缘分！”
“连穷都穷得差不多！”
同病相怜呐，都是穷病！
他捆好行李站了起来：
“该走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小宋你自己保重！”
“唉，想挣个路费都不安生，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做的案，老天怎么不降个雷劈了他呀！”
老吴满腔悲愤，一路骂骂咧咧地找车去了。
对他的遭遇，宋明远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老哥太倒霉了！
以为老乡不会坑老乡，结果就被老乡偷了钱包。
指望着卖几天苦力能凑够路费，可辛辛苦苦扛大包，现实却是赚的还没有涨的快！
好不容易熬到路费就差一点儿，偏偏货场又出了事，现在更是连扛包的机会都没了。
厄运只欺穷苦人！
烈日之下，老吴提着行李在通道口往来徘徊。
看到有拉货的卡车出来，他就迎着漫天灰尘跑过去，陪着笑脸，想搭个去哈蜜的顺路车。
因为几块钱的路费，现实就把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憋屈成了这样！
真是作孽呀！
宋明远默默看着这一幕，不禁回想起了上辈子，他从孤儿院出走后曾经流浪的日子。
他抬起双手，用力往脸上搓了几下，好让脸颊不那么酸涩。
“姐姐呀，瞧瞧你干的好事！”
“把人都坑成啥样了！”
一场变故，一个老实的路人被殃及了池鱼，运气这东西真的有些说不清。
宋明远感慨着世事无常，可猛然间他就回过神来：
靠！老吴一顿煽情，差点把正经事给忘了！
现成的办法就在眼前，这位老哥要是走了，他上哪儿再去找一个懂方言的推销员？
赶紧的，把他弄回来！
......
功夫不负苦心人。
顶着炎炎烈日，老吴终于找到了一辆愿意带他的货车。
司机叼着烟卷，开了个价：
“1块钱，带你到哈蜜三岔口。”
“那边有老乡的马车，你可以让他们送你去矿上。”
老吴点了点头，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行！1块就1块！”
他掏出钱正要递过去，冷不防后面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的胳膊摁了下来。
“师傅，对不住了哈，我这朋友逗你玩儿的，他不走了！”
宋明远摆了摆手，嘴角一咧，秀出八颗闪亮的大牙。
“有病啊！”
司机气得烟屁股都掉了，一脚油门下去，卡车往前一窜，头也不回的跑出了中转站。
老吴急得跳脚：
“小宋，你拦着我干嘛？”
宋明远左右一瞧，小声道：
“我有一个赚钱的门路！”
“老哥，你想不想明天就坐上车？想的话就跟我走，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商量一下。”
对自己的提议，宋明远很有信心，大夏天的，谁会想不开跑出去赌命？
果然，老吴眼睛一亮！
他现在就听不得“赚钱”这两个字，戏文里唱的柳暗花明，难道倒霉了这么久，运气终于来了？
“走，去商量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