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里，老吴看着三个锃新瓦亮的不锈钢盆，下巴半天都没合上。
他做梦都没想到，宋明远说的赚钱门路，就是让他去村里卖盆子！
盆子真的是好盆子，可这盆子的来路...它正经吗？
别路费没赚到，反倒把他自己给搭进去。
“小宋，这东西...不会是你从货场偷的吧？”
宋明远一口老血差点呛出来：
“老哥你这话说的，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这是我家传的宝贝！”
老吴瞧着宋明远身上那些补丁，对他的话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你家要都是这种盆子，那得阔气到什么程度，斗地主的时候还能给你留着？”
“小宋你说句实话，倒底犯不犯法，要不然我可不敢去！”
一时间，宋明远竟无言以对。
这东西的来路的确不太好解释！
他大手一挥：
“怎么来的就别管了，但我可以保证，绝对绝对不是从货场出来的！”
“老哥你想想，我有那么傻么，刚偷的东西就摆在旁边卖？”
“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被抓了，我又没好处！”
老吴心想：
果然来路不正！
可只要不是从货场拿的，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吧？
见他有些意动，宋明远开始了情感共鸣：
“老哥，赚钱不易呀！”
“你缺路费，我也缺路费，可路费从哪里来？咱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就看你敢不敢踏出这一步！老哥，难道你就不想早点回去见你的老婆孩子？”
老吴怎么不想？
老吴想回家都快想疯了！
于是，在宋明远的精神支持下，他用旧衣裳裹了三个不锈钢盆，毅然决然地到牛尾巴村投石问路去了。
时间过得很慢，宋明远守着行李，在树荫底下转来转去。
成与不成，就看今朝！
唉，也不知道老吴做买卖的天赋怎么样，他那个面相一看就是老实人，不会到时候张不开嘴吧？
牛尾巴村。
老吴夹着三个盆子在村里晃悠，火热的太阳挂在天上，家家户户都躲在屋子里，外头是人影不见！
连个上前搭话的人都没有，这怎么办？
老吴张了张嘴，喊了一声，可那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感觉喉咙又干又涩，他一摸水壶，这才发现忘带了。
唉！往上数几辈子的庄户人家，从来就没做过买卖呀，真是难为人！
也就是宋明远怕挨打，要不然以他银座金牌公关的口才，三句话，能把全村聚起来开个拍卖会！
就这么转悠了快一个小时，老吴头都快晒晕了，终于，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有了动静。
他一咬牙，上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老大爷，一脸疑问：
“朋友，可有什么事？”
老吴咽了口唾沫，像卖皇碟一样把衣裳掀起了一个角：
“远方的旅人遇到了困难...想用它...换一些路费...老人家可愿意帮助？”
看到这亮闪闪的家伙，大爷一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啊，远方的朋友！”
“快请进！我们到屋里说！”
崭新的不锈钢盆，抛光镀电，明晃晃的都能当镜子用了。
这辈子何曾见过这样的东西？
大爷拿起来就舍不得放手：
“奔驰的骏马总有错过绿洲的时候，善良的哈蜜人愿意帮助落难的朋友！”
“多少钱？”
没想到大爷这么首接，老吴是措手不及呀！
他一张嘴：
“5......”
话一出口，老吴瞬间反应过来：
“...10块，1个！”
哎呀，好险！差一点就把小宋的底价给报了。
老吴暗自庆幸，买东西的人都要还个价，报5块，人家只出3块怎么办？
还好他改的快，要不然待会儿就不好谈了。
“咝！”
大爷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50？太贵了！”
他看着手里的不锈钢盆，想放回去，可眼中却带着万分不舍。
这么结实的盆子，听声音、看成色，绝对是上好的钢口，人走盆还在，用个三代人完全没问题。
可惜，就是太贵！
“30！30行不行？”
大爷试着还了个价。
“咝！”
这回轮到老吴抽冷气了。
他一抬手，半个拳头塞进嘴里，生生将一句卧槽给堵了回去
30块？大爷你莫不是疯了？
老吴这副难受的模样，让大爷莫名的多了些愧疚感：
难道我还得太低了？
唉！这汉人看样子很伤心，想想也可怜呐，要不是落难，这么好的东西谁舍得卖？
“35！”
“好朋友，不是我吝啬，实在是家里没有那么多...”
大爷还想解释，老吴一把将咬出牙印儿的拳头拔了出来，忍痛喊道：
“卖！”
“我卖了！”
如此悲壮，让人闻之落泪。
......
两个小时后，宋明远扒在一棵胡杨树杈上，终于看到了老吴回来的身影。
就是状态有些不对劲！
深一脚浅一脚，走路还发飘，而且，他手里还拽着个东西，一路咩咩咩的叫！
难道...村里人不识货，没卖上价钱？
宋明远心都凉了半截：
“老哥，怎么个情况？”
“咱们卖盆是为了路费呀，只收现金，你咋还把人家羊子牵回来了呢？”
老吴牵着绳子，嘴唇首哆嗦，到现在他脑子里还是嗡嗡的：
“这羊...老乡钱不够，抵了6块！”
宋明远叹了口气，心想：
3个盆才卖15块，1只羊就抵了6块钱，也就是说只收了9块现金，不够两个人的路费呀。
他拍了拍老吴的肩膀，安慰道：
“老哥，头一次做买卖，出点状况很正常，别灰心，失败乃成功之母！”
“我这里还有3个盆，你歇会儿再跑一趟，记着，这次可别再收人家羊子了！”
老吴猛一激灵：
“啥？还去呀？”
“小宋，咱们路费己经够了，再去村里...他们要打我怎么办？”
宋明远挥手一笑：
“怎么会呢？”
“老乡们热情好客，哪会随便打...等等，老哥你说啥？路费够了？”
“你卖了多少钱？”
老吴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票子，哆嗦着递到宋明远面前：
“老大爷家里只有这么多，我说6块算了，可他非要塞给我一只羊...”
35一个，三个盆就是105块。
大爷翻箱倒柜只凑了99，还差6块钱。
老吴说不要了，他当时只想拿着这99块赶紧跑路。
可大爷敞亮啊，坚决不占“落难之人”的便宜，说是不能为了几块钱败坏族人的名声，钱不够他就用羊抵！
于是，大爷又拉着老吴去羊圈里抓羊，还给他挑了一只最肥最大的！
35？一个？
“咝！”
这大夏天的，宋明远倒抽一口凉气。
牙疼！牙根儿生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