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顾沉舟递来的短刃,我手心沁出的汗把缠在剑柄上的麻布都浸湿了。城郊废弃的染坊在夜色中像头蛰伏的巨兽,屋顶的破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恍惚间竟像极了天机阁那诡谲的符文。
“怕了就躲我身后。”顾沉舟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凉意,他伸手替我理了理斗篷的系带,指腹不经意擦过我的脖颈,“等会儿见机行事,一有危险就跑。”
我白了他一眼,却偷偷往他身边挪了半步:“说得好像你比我强多少似的,上次爬树还不是摔得屁滚尿流?”话虽这么说,心跳却快得离谱。自得知天机阁阴谋后,这是我们第一次主动出击,而顾沉舟肩头的旧伤才刚刚结痂。
翻墙而入时,我踩到松动的瓦片,整个人往前栽去。顾沉舟反应极快,长臂一揽将我拽进怀里。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是出门前重新涂抹的伤药。“笨手笨脚的。”他压低声音,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要是被发现,我可不会再救你。”
染坊内弥漫着刺鼻的酸腐味,我们贴着墙根摸索前行。突然,前方传来铁器碰撞声,顾沉舟猛地将我按在墙角。他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后背,左手捂住我的嘴,右手的剑己经出鞘。黑暗中,我能清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震得我耳膜发疼。
“有暗哨。”他松开手,在我耳边低语。借着月光,我看见廊下闪过两道黑影,腰间挂着的令牌泛着冷光——正是和黑衣人相同的符文。顾沉舟打了个手势,我们兵分两路包抄过去。
短刃刺入敌人咽喉的瞬间,我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温热的血溅在脸上,腥甜的味道让胃里一阵翻涌。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我本能地举剑格挡,却被强大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是个蒙着面的壮汉,他的狼牙棒擦着我的脸颊挥过,在墙上砸出个深坑。
“小心!”顾沉舟的声音带着破音。他飞身扑来,用剑鞘硬生生挡下壮汉的第二击。金属碰撞的火花中,我看见他旧伤处渗出的血己经洇湿了衣襟。“快走!”他一脚踹开壮汉,拉着我就往染坊深处跑。
可没跑多远,退路就被一群手持火把的人堵住了。火光将顾沉舟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他的嘴角挂着血丝,却还冲我挑眉:“苏晚晴,你说我们是先突围,还是先放把火烧了这鬼地方?”
我握紧手中的剑,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敌人越围越近,火把的热气烤得人喘不过气。顾沉舟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将一个小巧的竹筒塞进我手里:“里面是迷烟,数到三就扔。”
“一、二……”我的声音在发抖。顾沉舟猛地揽住我的腰,滚烫的掌心隔着衣料传来:“别怕,有我在。”
“三!”
迷烟炸开的瞬间,喊杀声西起。顾沉舟护着我左冲右突,剑刃在黑暗中划出冷光。我学着他的样子挥剑,却在转身时被绊倒。千钧一发之际,顾沉舟挡在我身前,暗器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在墙上钉出个窟窿。
“顾沉舟!”我看着他渗出鲜血的肩膀,眼眶发烫。他却反手将我拽起来,带着我往染坊后门跑。可后门早己被机关锁住,顾沉舟挥剑猛砍,木屑飞溅间,追兵己经逼近。
“闭上眼睛。”他突然将我护在怀里,用披风裹住我的头。我听见重物倒地的闷响,还有顾沉舟压抑的闷哼。等我再睁眼时,他的手臂上多了道深深的刀伤,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落。
“还能跑吗?”他冲我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染着血迹,却比任何时候都耀眼。我咬着牙点头,捡起地上的剑。就在这时,染坊的梁柱突然断裂,熊熊烈火将我们困在中央。
顾沉舟将我护在身下,用剑挑开坠落的木梁。“坚持住!”他的声音混着浓烟,“我带你回家。”热浪灼得人睁不开眼,可他抱着我的手臂却稳如磐石。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次爬树摔倒的时候,也是这样被他稳稳接住。
当我们终于冲出火海时,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顾沉舟瘫坐在地上,失血过多让他脸色惨白如纸。我颤抖着撕开裙摆,替他包扎伤口:“下次再这么不要命,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他虚弱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骗谁呢……你明明心疼得要死。”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烧得焦黑的东西——是那只草戒指,“幸好还在,说好了,等我伤好了,要换个真的给你。”
我趴在他胸口,听着逐渐平稳的心跳声,眼泪滴在他满是血污的衣襟上。这次死里逃生让我明白,比起天机阁的阴谋,我更害怕失去眼前这个总爱逞强的人。而这场生死赌局,我们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