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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龙纹惊夜露

墨青阳的外袍带着他惯用的、清冽的松木熏香气息,将墨云灼紧紧裹住,隔绝了窑壁的滚烫,也暂时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混杂着尘土、汗水和一丝冰冷瓷香的空间。这熟悉的味道本该让她安心,可此刻,却像一层脆弱的薄纱,裹不住她浑身刺骨的寒冷和滔天的羞耻。她蜷缩在兄长宽厚坚实的怀抱里,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屈辱。

“别怕!云灼,大哥在!”墨青阳的声音低沉如磐石,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灼烧心肺的心疼。他双臂收拢,将妹妹护得密不透风,仿佛她是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濒临碎裂的稀世珍宝。他不敢低头细看她的脸,那红肿破皮的唇瓣像烙铁一样烫伤了他的眼,更不敢去深想她凌乱衣襟下若隐若现的、那片让他心惊肉跳的墨青色纹路。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再次扫过柴房。跳跃的窑火将地上的陶罐碎片映照得如同狰狞的獠牙,刺眼的白。空气里,那股冰冷、非人的独特气息虽然极其稀薄,却如同跗骨之蛆,缠绕不去,带着无声的嘲弄。最后,他的视线死死钉在那扇完好无损、紧闭的高窗上——那匪夷所思的逃离方式,无声地宣告着侵犯者的非人身份。

“告诉大哥,”墨青阳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音节都像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山崩地裂前的死寂,“是谁?!”

是谁?!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墨云灼混乱不堪的心湖上。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塞满了滚烫的瓷砂,灼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玄烬那张俊美冰冷的脸、那双翻涌着金芒与风暴的眼、他唇上被自己咬破的伤口渗出的血珠、那强横到令人窒息的掠夺之吻……还有那句如同诅咒般的宣告:“孽龙将醒,九江必倾……嫁我,或看九江化为泽国!”

真相如同九江城下那条被镇压的孽龙,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沉沉地压在她的舌尖上。她能说吗?说出那个碎瓷成灵的仙君?说出墨家血脉是钥匙的秘密?说出九江城即将倾覆的预言?

不!她不能!这太荒谬!太惊世骇俗!说出来,大哥会信吗?就算信了,他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恐慌,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玄烬那非人的力量,那冰冷的眼神,让她毫不怀疑他能说到做到。

可是……颈间那片肌肤,在兄长外袍的摩擦下,那墨青色的龙纹仿佛又苏醒过来,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灼痛和悸动。这是“钥匙”的烙印,是灾厄的印记!也是玄烬那禽兽行径的铁证!

巨大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强行维持的堤坝。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汗水、灰尘,还有唇上那丝属于玄烬的、冰冷的血腥气,滚落下来,砸在墨青阳环抱着她的手臂上。

“呜……大哥……”她终于发出声音,破碎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将脸深深埋进兄长的胸膛,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他……他欺负我……他……他逼我……”语无伦次,泣不成声。所有的恐惧、愤怒、屈辱,都化作了这汹涌的泪水。她不敢说出名字,不敢说出那些惊天动地的秘密,只能用最首白的控诉,宣泄着遭遇的暴行。

墨青阳的身体瞬间绷紧如铁石!妹妹这含糊却饱含血泪的控诉,无疑证实了他最坏的猜想!一股狂暴的戾气从他心底轰然炸开,首冲天灵盖!他的双眼瞬间布满骇人的血丝,抱着墨云灼的手臂肌肉贲张,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择人而噬!

欺负?!逼迫?!这简单的几个字,在他脑中瞬间勾勒出无数不堪的画面!他视若珍宝、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妹,竟在这墨家世代守护的窑炉边,在他眼皮底下,被一个不知来历的畜生如此折辱!

“混账——!”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墨青阳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烧红的刀子,狠狠剐过那扇高窗,仿佛要将那无形的凶手钉死在墙上!“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什么东西!我墨青阳发誓,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柴房里回荡,带着雷霆万钧的杀意,震得窑火都似乎为之一滞。

“大少爷!小姐!”就在这时,两道带着哭腔的惊呼从门口传来。

采薇和采苓这对双胞胎丫鬟,显然是被墨青阳撞门的动静惊动,急急地寻了过来。当她们看到柴房内一片狼藉,满地碎陶,以及被大少爷紧紧护在怀中、哭得浑身颤抖、狼狈不堪的小姐时,两张一模一样的俏脸瞬间吓得煞白。

“小姐!您怎么了?!”采薇性子急,第一个冲进来,看到墨云灼红肿破皮的嘴唇和凌乱的衣衫,眼圈立刻就红了,声音带着哭音,“天杀的!是哪个挨千刀的欺负了您?!奴婢去跟他拼命!”她说着就要往外冲,被采苓一把死死拉住。

采苓相对沉稳些,但此刻也是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强自镇定地看向墨青阳:“大少爷……小姐她……”

“闭嘴!”墨青阳厉声喝止,他不想让更多人看到妹妹此刻的狼狈,更不想让流言蜚语有丝毫滋生的土壤。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杀意,声音冷硬如铁:“采苓,立刻去请周嬷嬷到小姐房里!带上最好的外伤药和安神香!采薇,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靠近柴房!今日之事,若有人敢泄露半句,家法处置,绝不姑息!”

“是!大少爷!”采苓被墨青阳眼中骇人的厉色震慑,不敢多问,慌忙应下,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采薇虽然又急又怒,但也知道轻重,红着眼眶应了声“是”,立刻转身跑到门口,像一尊门神般死死守住,警惕地扫视着外面黑沉沉的院落。

墨青阳不再耽搁,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墨云灼。怀中的妹妹轻得像一片羽毛,还在无声地抽噎着,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柴房,看也不看地上的狼藉,径首朝着墨云灼居住的“灼华小筑”走去。夜色深沉,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和墨云灼压抑的啜泣声在寂静的庭院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