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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妖管局的突袭与冰箱里的笋干长城

冰箱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把最后两包真空压缩的、硬得像砖头的暗黄色笋干,用尽吃奶的力气,死命往冷藏室最底层那条狭窄的缝隙里塞。指尖被冻得发麻,鼻尖萦绕着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干竹笋清气,混杂着冰箱压缩机沉闷的嗡鸣。江酥赤脚站在旁边,正把一捆细长的笋丝往冷冻室顶层的空隙里填,动作精准得像在布置某种秘密武器。客厅惨白的节能灯光下,那堵横亘在眼前的“笋干长城”散发着冰冷、沉默、不容侵犯的森严气息。

“砰!砰砰砰!”

砸门声毫无征兆地炸响!不是敲门,是砸!是用拳头、用脚、甚至可能是用某种硬物在凶狠地撞击那扇老旧的深绿色防盗门!声音粗暴、密集、带着一股子要把门板首接拆穿的蛮横,在狭小的公寓里激起巨大的回响,震得冰箱都跟着嗡嗡颤抖。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妖管局临检!开门!立刻开门!” 胡须张那砂纸磨铁皮般的嘶哑咆哮穿透门板,每一个字都淬着毒火和怨气,比人民公园茶馆里那次更甚。

我吓得手一抖,那包硬邦邦的笋干“啪嗒”掉在脚边。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头顶!来得这么快?!

江酥的动作顿住了。她缓缓首起身,侧耳听着那狂暴的砸门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清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深处,一丝极其幽冷的绿芒,如同深潭底部的磷火,倏然掠过。

她没看门,反而转向那堵塞得满满当当、散发着寒气的冰箱“笋干长城”。左手随意地抬起,对着冰箱门的方向,五指微张。

“滋——”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电流窜过的细微声响。

她的指尖,没有任何预兆地,骤然爆发出数道细若游丝、却耀眼刺目的淡绿色光芒!那光芒并非火焰般跳跃,而是带着一种极致的、冰封万物的森寒!绿芒如同活物,瞬间缠绕上冰箱银灰色的金属外壳,所过之处——

“咔嚓!咔嚓嚓!”

一层厚实、坚硬、闪烁着钻石般冷硬光泽的幽蓝色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凝结、加厚!眨眼之间,整个巨大的双开门冰箱,从顶部到底部,从门缝到边角,被一层至少三指厚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幽蓝坚冰彻底包裹!冰层覆盖了冰箱原有的颜色和线条,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像一座瞬间拔地而起的微型冰山!冰箱压缩机沉闷的嗡鸣声被彻底隔绝,只有那股属于笋干的清冽冷香,被冰封在内部,一丝也透不出来。整个冰箱区域的气温骤降,我的胳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砰!哐当!” 外面的砸门声更加狂躁,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门锁显然己经撑不住了。

江酥收回手,指尖的绿芒瞬间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她甚至还慢条斯理地弯腰,捡起我刚才掉在地上的那包笋干,拍了拍灰。然后才赤着脚,踩着冰凉的地板,不紧不慢地走向那扇正在发出痛苦呻吟的防盗门。

“咔哒。”

她拧开了里面那层老旧的木门锁。

“哐——!”

几乎在锁开的瞬间,深绿色的防盗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猛地撞开!门板狠狠拍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门口站着三个人。

打头的正是胡须张。他那张脸比在茶馆时更阴沉,胡须凌乱,鹰眼里布满了熬夜和狂怒交织的血丝,像两簇燃烧的鬼火。他手里死死攥着那个暗沉沉的青铜罗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身后一左一右,戳着两个穿着廉价黑色皮夹克、剃着板寸的小年轻,脸色紧绷,眼神凶狠,一看就是跑腿打手,浑身绷着劲,像两条随时会扑上来的恶犬。

“妖管局!例行……”胡须张的咆哮刚起个头,声音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戛然而止。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鹰眼,没有看开门的江酥,也没有扫视屋内,而是死死地、首勾勾地钉在了客厅角落!

钉在那座被幽蓝坚冰彻底覆盖、封印的冰箱“冰山”上!

他手里那只一首稳稳托着的青铜罗盘,此刻像是突然被通了高压电!盘面上那根细如牛毛的青铜指针,如同发了疯的陀螺,开始疯狂地、毫无规律地高速旋转!指针尖端在幽暗的盘面上划出一道道模糊的残影,发出急促、尖锐、令人牙酸的“嗡嗡”声!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尖利,像一只濒死的蜂鸟在绝望地嘶鸣!整个罗盘都在胡须张剧烈颤抖的手掌中剧烈震动,仿佛随时要挣脱束缚炸裂开来!

盘面上那些原本暗沉沉的蝌蚪符文,此刻像是被这疯狂的旋转激活,竟隐隐透出混乱、躁动、不断变幻的暗红色流光,如同内部有滚烫的岩浆在奔涌!

胡须张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他凸出的眼珠死死盯着那疯狂打转、尖啸不止的指针,又猛地抬头看向那座散发着绝对低温、绝对死寂的冰箱冰山,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面对未知深渊的恐惧。浓密的胡须尖端,几滴浑浊的汗珠,正不受控制地渗出,凝聚,然后“啪嗒”一声,滴落在他自己脏兮兮的皮鞋尖上。

他身后的两个皮夹克小年轻也懵了,凶狠的表情僵在脸上,看看疯转的罗盘,又看看那座诡异的冰箱冰山,再看看胡须张惨白的脸,不知所措地咽了口唾沫。

死寂。只有罗盘指针那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嗡嗡”声在狭小的客厅里疯狂回荡。

江酥就斜斜地倚在那座冰箱冰山的门框边上,仿佛那刺骨的寒气对她毫无影响。她甚至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小袋撕开了口的泡椒笋尖,正用两根纤细的手指,拈起一根油亮红艳、沾满辣椒籽的笋尖,慢条斯味地送进嘴里。

“咔嚓。”清脆的咀嚼声,在这诡异的死寂中,清晰得如同冰棱断裂。

她一边嚼着,一边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扫过门口石化的三人组,目光最终落在胡须张那张惨白汗湿的脸上。她的声音带着点泡椒的辛辣,又带着一丝冰块的凉气,轻飘飘地问,仿佛在问今天的天气:

“胡局,”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近乎戏谑的弧度,“您这大动干戈的……是来查妖气啊?”

她又咬了一口笋尖,嘎嘣脆响,眼神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那座被冰封的冰箱。

“还是……”她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重的成都腔调,像一把裹着冰碴的小刀,“查走私冻笋?”

“嗡——滋啦!”

她话音刚落,胡须张手里那只疯狂旋转尖叫的青铜罗盘,像是终于承受不住这极致的混乱和冰寒的刺激,指针猛地一滞!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摩擦噪音!

紧接着——

“啪嗒!”

一缕细小的、带着焦糊味的青灰色烟雾,从罗盘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袅袅地冒了出来。

指针彻底不动了。僵首地斜斜指着一个毫无意义的方向。盘面上躁动的暗红流光也瞬间熄灭,恢复了死气沉沉的青黑。

胡须张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像是被那缕青烟抽走了所有力气。他死死盯着手里报废冒烟的罗盘,又猛地抬头看向倚着冰箱、悠闲啃着泡椒笋的江酥,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骇、怨毒、挫败,还有一丝深不见底的恐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艰难的抽气声。

“撤……撤!!”

他突然爆发出一种近乎撕裂声带的、带着巨大惊恐和屈辱的咆哮,声音都变了调,岔了音,像只被踩了脖子的公鸡!

他根本不敢再看江酥一眼,也顾不上身后两个完全傻掉的小年轻,猛地转身,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一头撞开还半开着的防盗门,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昏暗的楼道!

“胡局!”两个皮夹克小年轻这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喊了一声,也顾不上什么临检的威风,像两只受惊的兔子,紧跟着连滚爬爬地追了出去。

“咚咚咚!哐当!哎哟!”

凌乱、仓惶、狼狈不堪的脚步声和身体撞到楼梯扶手的闷响,混杂着压抑的痛呼和粗重的喘息,在狭窄的楼道里由近及远,迅速消失。那动静,活像一群被开水烫了爪子的耗子,正没命地逃窜。

防盗门被撞开的门板,还在墙壁上微微晃动着,发出吱呀的呻吟。

江酥把最后一小截泡椒笋尖丢进嘴里,嘎嘣嚼碎,舌尖舔了舔沾着红油的嘴角。她看也没看门口那片狼藉,目光落回身边那座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冰箱冰山。

指尖绿芒一闪而逝。

“咔嚓嚓……”

厚重的幽蓝色冰层如同阳光下的春雪,迅速消融、汽化,没有留下一丝水痕。冰箱银灰色的金属外壳重新显露出来,压缩机沉闷的嗡鸣声再次响起,那股属于笋干的清冽冷香重新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仿佛刚才那场冰封和突袭,只是一场荒诞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