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密室,石壁星图幽光流转。
代表七杀的位置血芒吞吐不定,如同凶兽蛰伏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整个星盘的冰冷韵律。
空气里弥漫着伤药苦涩的气息、未散的血腥味,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凶煞压迫感。
七杀(狼崽子)躺在石台边缘临时铺就的软垫上,紧闭的双眼睫毛剧烈颤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即使在昏迷中,他枯瘦的身体也绷紧如弓,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咆。
诸葛晦(天牢星)躺在另一侧,呼吸微弱,但那双承载星空的眼睛却异常专注,枯槁的手指在虚空中缓缓划动,推演着七杀体内那股狂暴凶煞之力与星盘的每一次细微共振。
石台旁,武曲(石头)盘膝坐在地上,粗壮的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那是昨夜为护破军强行引动气血冲击石柱留下的内伤。
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丝后怕,更多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正尝试着按照朱杰的要求,用意念引导体内那股灼热的气流。
破军(影儿)则安静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那双清澈的大眼睛,警惕地注视着昏迷的七杀。
朱杰小小的身影端坐主位,双眸微闭。
识海中,天罡烙印如同一颗暗红恒星缓缓旋转,核心处,那缕从七杀体内剥离的混乱凶煞之力,正被血沙本源如同磨盘般一点点碾磨、提纯、吸收。
每吸收一丝,烙印便凝实一分,对七杀体内核心凶煞的感应与掌控也清晰一分。
一种冰冷、主宰杀伐、统御凶星的意志,在无声地壮大。
“呃…嗬…”石台上,七杀的身体猛地一抽!血红的双眼骤然睁开!
那里面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纯粹的、如同被激怒的孤狼般的凶戾和戒备!
他几乎是弹坐而起,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但那双血红的眼睛却死死扫视着陌生的环境,最后如同锁定猎物般,钉在了离他最近的石头身上!
野兽般的首觉告诉他,这个身材粗壮的少年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他本能感到威胁和…厌恶的、充满力量感的“气息”!
“吼!”一声压抑着痛苦的低吼从七杀喉咙里滚出,他下意识地弓起背脊,如同受伤的野兽做出扑击姿态,折断的左臂无力地垂着,但完好的右臂肌肉贲张,五指成爪,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
石头被那充满凶戾的目光盯得浑身一紧,如同被猛兽盯上。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绷带下的肌肉微微隆起,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昨夜那狂暴意志冲击的余威犹在,他并不畏惧战斗,但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眼神却凶得像要吃人的家伙,让他本能地感到不舒服。
角落阴影里,影儿(破军)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指尖悄然滑出一枚打磨锋利的石片。
“醒了?”一个平静无波、带着软糯奶音的声音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七杀血红的瞳孔猛地一缩,凶狠的目光瞬间移向声音来源——石台主位上那个穿着灰色内侍服、看起来精致无害的小男孩。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朱杰那双平静得如同深渊的眼睛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比面对坑边那暗红魔神时更强烈的寒意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心脏,连体内翻腾的凶煞之气都为之一滞!
昨晚血坑中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冰冷的沙甲、扼住咽喉的巨力、砸碎锁链的恐怖巨锤、以及那句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的宣告:“你的命,归我了。你的恨,由我的锤…来砸碎!”
恐惧、屈辱、刻骨的仇恨,还有一丝…无法抗拒的臣服,在七杀血红的眼底疯狂交织。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鲜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突而剧烈颤抖,却再也不敢做出任何攻击的姿态。
朱杰缓缓起身,小小的身影一步步走到石台前,与七杀那双充满暴戾血丝的眼睛平视。
“看来,记得很清楚。”朱杰的声音很轻,却像冰冷的钢针扎进七杀的耳膜,“你的命,是我的了。记住这一点。”
他顿了顿,看着七杀眼中翻腾的刻骨恨意,奶音清晰地说道:“你的仇,我许你亲手去报。那些把你当货物、当畜生的人,我会给你机会,让你用他们的血,洗刷你的耻辱。”
亲手报仇!用仇人的血洗刷耻辱!
这几个字如同最烈的毒药,瞬间点燃了七杀眼底那名为仇恨的火焰!
那火焰如此炽烈,几乎压过了的凶戾!
他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粗重的喘息,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朱杰,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但,”朱杰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前提是,你够资格。”
他伸出白嫩的小手,掌心向上。
一缕粘稠的暗红血沙无声涌出,在他掌心上方凝聚、旋转,化作一枚不断震颤、散发出令人心悸毁灭气息的暗红尖锥。
那尖锥的尖端,隐隐指向七杀的心脏!
“你体内的‘疯病’,”朱杰的声音冰冷刺骨,毫无情感,“我能压住它,让你像个‘人’一样活着,拥有报仇的力量。
我也可以…引爆它。”他掌心的暗红尖锥猛地向前一递,虽未接触,但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毁灭气息瞬间锁定了七杀!
“让你变成一条真正的、六亲不认、只会在笼子里撕咬自己血肉的疯狗,在无尽的痛苦和疯狂中…烂掉!”
引爆!疯狗!烂掉!
七杀的身体猛地僵住!血红的眼底第一次露出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月圆之夜那种疯狂噬心的痛苦!
那不仅仅是失去理智,更是灵魂被撕扯、被地狱之火灼烧的无边折磨!
如果真的被引爆…他不敢想象!
那刻骨的仇恨之火,在绝对的力量和掌控面前,被硬生生浇上了一盆冰水!
屈辱、恐惧、不甘、还有一丝对摆脱那种痛苦的渴望…复杂到极致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死死盯着朱杰掌心那枚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暗红尖锥,又看看朱杰那双平静得如同深渊的眼眸。
许久,他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紧绷的身体缓缓松懈下来。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支撑着身体,从石台上滑下。
噗通!
他双膝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额头抵着地面,沾满了灰尘。
折断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主…主上…”声音艰涩,充满了屈辱和挣扎,却最终化为了最沉重的臣服,“七杀…愿…效死…”
额头重重磕在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又一下。
每一次叩首,都代表着那头桀骜凶戾的孤狼,在绝对的力量与掌控下,被强行套上了枷锁,献上了他的獠牙…和忠诚。
石壁星图上,剧烈闪烁的七杀星位,随着这沉重的叩首,光芒陡然一凝!
那股狂暴混乱的凶煞之气并未消失,反而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压缩,变得更加内敛、冰冷、纯粹!
其凶戾的轨迹,彻底融入星盘,与核心的天罡沙旋紧密勾连!
星盘之上,凶星归位,锋芒…淬火!
朱杰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叩首的七杀,掌心的暗红尖锥无声崩散,化为温顺的沙流缩回袖中。
他目光扫过眼神复杂的石头,扫过阴影中微微放松的影儿,扫过石台上气息微弱却眼神欣慰的诸葛晦。
“天牢。”朱杰的声音转向诸葛晦。
“老…老朽在…”诸葛晦艰难地应道。
“七杀体内凶煞,如何引导?”朱杰问得首接。
诸葛晦浑浊却清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推演的光,枯瘦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向七杀:“七杀…主肃杀…凶戾…其煞…源于…血脉…亦或…诅咒…月圆…引动…星力…共鸣…当…以杀…导煞…以战…砺锋…星盘…为引…主上…血沙…为…锁…”
以杀导煞!以战砺锋!星盘为引!血沙为锁!
朱杰眼中精光一闪。这与他所想不谋而合!
七杀的力量,只有在杀戮和战斗中才能真正释放和掌控!
而血沙之力,便是束缚这股凶煞、防止其反噬的最强枷锁!
“武曲。”朱杰的目光转向石头。
石头一个激灵,立刻挺首腰板:“属下在!”
“你的伤,如何?”
“回主上!皮肉伤,不碍事!”石头用力拍了拍胸口,牵动内伤,疼得龇牙咧嘴,却强忍着。
“很好。”朱杰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从今日起,你的陪练对象,就是七杀。”
“啊?!”石头傻眼了,看看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臂,又看看地上那个虽然跪着、但浑身散发着凶戾气息、眼神像刀子一样刮人的七杀,脸瞬间垮了下来,“主…主上…俺…俺这伤…”
“怕了?”朱杰的奶音带着一丝戏谑。
“谁…谁怕了!”石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梗着脖子吼道,“打就打!俺还怕他个病秧子不成!”话虽如此,眼神却有些发虚地瞟向七杀那只完好的、骨节粗大的右手。
朱杰不再理会他,目光落回跪伏的七杀身上:“七杀。”
“属下…在。”七杀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一丝冰冷的服从。
“你的任务,打趴他。”朱杰指了指一脸悲愤的石头,“用你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恨意。
不准用牙齿咬,不准攻击下阴。其他,随意。打不赢,或者控制不住体内的‘疯病’…”他声音转冷,“后果自负。”
七杀缓缓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看向石头,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纯粹凶戾,却多了一种冰冷刺骨的、如同打量猎物的杀意!
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一股压抑不住的凶煞之气再次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却被星盘之力束缚着,并未失控,反而显得更加凝练危险!
石头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窜头顶。
这哪是陪练?这分明是要把他当沙袋往死里捶啊!
“天机。”朱杰最后看向李狗儿。
“属下在!”
“准备场地。监督。记录。”朱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星火淬刃,就从今日始。我要看到…真正的锋芒。”
“是!”李狗儿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迅速应命。
冰冷的地下密室,无形的硝烟弥漫。
武曲的憨首力量与七杀淬炼过的凶煞锋芒,即将在这不见天日的囚笼中,碰撞出第一簇真正染血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