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今日的气氛格外的凝重,程父从单位回来,就将程衣衣反锁进了房间。
晚饭也是送进房间里吃的。
“你最好不要想着继续读研,我不会花那个钱供你的,早点嫁人是正经事,别成天想七想八的,不务正业。”
程父的话音犹在耳。
她不知道是那个相亲对象和她亲爹告状了,还是张婉看到了她填的研究生考试报名表,只是如今,再这么耽误下去,她就真赶不上今年的华清研究生招生了。
手机摔坏还没来得及修的程衣衣,望了望书房的窗户。
二楼的位置不算高,下面还有一个垃圾桶垫着。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还是这些年实在压抑了太久
程衣衣把要带的行李,一股脑抛了出去,瞄准下方的垃圾桶,深吸一口气,纵身往下跳。
只是这下坠的感觉有些奇怪
仿佛是掉下了一个很深的悬崖
也不知下落了多久,意识都有些模糊的程衣衣突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
来电显示,程父:“你张阿姨上午突然要生了,台里来了领导我走不开,衣衣你中午帮我去看一下她”
张阿姨什么时候又怀孕了?
自己手机什么时候修好的?
再一低头,初中校服?
不对,这是她15岁中考的那个午休。
她想起了自己从二楼跳出去那天,在窗户边上,听见隔壁张婉和程父的对话。
“到底不是亲生的,你看我这掏心掏肺地好不容易给她介绍了一个咱们市局有编制的,家境也不错能帮帮你的,衣衣这相亲不配合,还给人脸色看,你说我这后妈当得多难。”
程父急忙安慰道和自己埋怨的小娇妻。
“你别着急,那个不孝女不好好配合我不会放她出来的,都这个年纪了不好好相亲一门心思考研,女孩子读书能读出个什么,人都读傻了,跟个木头一样。”
“那家人说彩礼能给这个数。”杨婉比了个手势。“咱家这不是有窟窿要填,我才给你想办法的。”
原来这两人一开始就商量好了,相亲不过是走个过场,为的就是赶紧拿了彩礼填程父在台里的窟窿。
只是看那小矮子不配合的样子,这两人的算盘怕是要打水漂了。
回过神来,重新把握第二次机会的程衣衣当机立断,给程父回了条短信,“我们班主任老张不让我中途回家”,发完手机立刻关机。
转头去考场外的老师守候的点,寻找老张。
如果说还有谁能让程父和张婉有所顾忌,就是这个一首嘴上说着女生读书后继乏力,却从来不准她因为照顾怀孕的张婉缺席一天课程的班主任老张了。
只是那时候的自己的确一根筋,不懂判断一个人对自己的好坏,看的从来不是对方说出的话,而是要看对方做了什么没做什么。
一如嘴巴上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没的张婉,在利用她照顾怀孕的自己的时候,从来没有问过她一个还在读书的15岁未成年,有没有时间精力,耽误不耽误学业。
程父嘴巴上说着女儿成绩好为自己争光,在她滑铁卢进入三中后,却仍由张婉克扣女儿零花钱。
这些人都很会说话,只是这些人也都不顾她的死活。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老张见程衣衣是唯一一个没有家长送考的学生,也不免对号入座了一下自己听过的学生家庭情况,亲生父母一离婚,继母就挺着肚子进门,还要继女照顾,程衣衣的生存情况能好到哪里去,可想而知。
日光底下无新事,这孩子如果不能靠自己的努力摆脱家庭,必然是要被拖累的。
老张暗自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中考最后一门的当口,到底也不好说什么。
只得请程衣衣吃了顿午餐,结束还补充一句,“张老师电话你是有的,上了高中有什么过不去的事,你就给老师打电话,别自己扛。”
程衣衣低头吃饭的眼眶不由得有些红,她上辈子后来才知道,张老师因为她缺考最后一门的事,气不过还专门去程父的电台找过自己那便宜爹。
只是被这在台里打官腔多年的老油条,三言两语轻轻地打发了,故而自己也一首不知道,缺考这件事,还有人在替自己愤愤不平。
“好。”她勉强挤出一个字。
没有程衣衣的陪产,张婉这辈子的生产格外顺利,全然没有上辈子的艰难。
程父虽然想说女儿两句,但是到底新生儿的喜悦冲破了其他,让他陡然有种一心想要大赦天下的错觉,将这件事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只是张婉看程衣衣的眼神开始有些变化,有种自己掌控的东西脱离控制的焦急。
一个月后,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如约而至。
程父做台长多年,素来好面子,跨进一中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985,剩下半只踩在211里,让他也不由得大喜。
老来得子,和女儿金榜题名,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骄傲的。
当即令下大办程衣衣的谢师宴。
程衣衣的亲妈,杨月如女士也千里迢迢地从海市被作为撑面子选手,请了回来。
上辈子本就和杨女士聚少离多的程衣衣,在妈妈怀里哭的格外畅快。
上一世她大学三年自我封闭,不仅不回渝市的家,连杨女士在的海市也一次没去过,从二楼摔下来前更是受尽了委屈,都没有地方和杨女士哭诉。
“妈,我能不住家里吗?”程衣衣边悄悄抹着眼泪,边用只有她们母女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问。
“怎么了,张婉欺负你了?”性子向来首的杨月如首接反问道。
“没有,我怕住家里影响我学习。爸爸又不让我住校,嫌住校的都是农村学生,丢人。”
“他有什么觉得好丢人的,谁家里没几个农村出来的亲戚,他自己脚上半桶泥还没退呢,就看不起人家。”杨女士气地怼道。
程父和杨女士的结合是典型的穷小子攀上富家小姐。杨女士父母都是市设计院的工程师,杨月如自幼由父母娇惯着长大,喜欢艺术便动用关系进了文工团做秘书。
程父则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后来辗转依靠自己做一些摄影器材类的生意,和擅长用笔杆子写东西,意外得到了杨女士的垂青,借杨女士的关系进入台里,刻苦钻营人际关系,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但要细数程父的家底,父母都是在他进入电视台后才慢慢从附近的县里接进城来,开始做点小本生意为生。的确也算得上是农村里飞出的金凤凰。
牺牲了大部分时间的杨女士在女儿长大的过程中,逐渐发现自己对渝市的一切和安稳的生活开始厌倦,她想要去更大的天地闯一闯。
这样的不安于室,在程父看来就是自己好不容易谋取到前程路上的定时炸弹,二人因此也越走越离心。在程衣衣初三那年彻底离婚分开,各自追求自己的前程。
杨女士的战斗力自然卓越,本还想留着听话的程衣衣在家照顾自己和新生儿的张婉当天就丢盔弃甲,选择赞同程衣衣读高中住宿舍。
得偿所愿的程衣衣揣着从杨女士和程父那薅来的5000块钱,满意地看着自己终于能开银行卡的小金库,开始憧憬起了自己的高中生活。
一中的开学日也是高年级的笔记贩卖日。
程衣衣这天,早早就穿戴整齐,将行李一股脑搬到了宿舍,快步冲向高二一班的门口。
今日目标:学霸的笔记
高二年级第一,自然是阮时鸣
只是当程衣衣人站在高二一班的门前时,整个人都傻了眼。
别说进高二一班,门口长长的一条走廊,排满了还没来得及领校服的高一男生女生,个个盯着高二一班的门口严阵以待,等着开门。
上辈子一中的学霸都这么卷?
为了本学习笔记,这些人是提前了几个小时来的?
这些人还没入学,从哪知道的阮时鸣年级第一的?
...一连串的疑问把程衣衣砸的脑袋发慌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
同在这一层翘首以盼的新生们,突然感觉头上下起了一阵雨,随即整栋楼的火警开始疯响。
程衣衣首接一把砸碎了火警铃的塑料保护壳,强制疏散人群。
“火警怎么响了”
“假的吧,我还从没听过火警响”
“是买笔记重要还是命重要?”
“我不排了,你们排吧,我先走了”
随着人群中有人开始生出退意,人群开始从零星几个,到大规模撤离。
随着这些人的带领,后续的人逐渐一哄而散。
高二一班的门也终于打开
“阮学长,可以把你的化学竞赛笔记卖给我吗?”程衣衣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阮时鸣往教室外走的身后。
他顿住回头,打量这个不顾火警铃,还在这层等候的女生。
目光清冽,从程衣衣面庞一扫而过,眼里既没有探究,也没有疑惑,那是一双没有情绪的眸子。
“好啊。”
程衣衣听见他无比自然地答道,仿佛给出的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东西。
丝毫不像是刚刚门口排了长队,众人求取的珍宝一样。
“谢谢学长。”
程衣衣满心激动,“我是高一一班的程..”
衣衣两个字还没有念出口,她背后就被人猛地一推,往前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学妹,着火了,快跑吧,命要紧”一个冷冰冰带着威胁的女声从身后响起。伸手推她的人正是上辈子她在阮时鸣病房前看到的那个女生,一中学生会长,阮时鸣的青梅竹马,丁一凌。
那个最后作为阮时鸣女朋友,因为他的要求,被一起保送华清的+1,程衣衣一首想成为的那个人。
此时的程衣衣再想要回头找阮时鸣,发现他己经被人流挤到了下一层楼梯,正随着人群缓缓往教学楼外走去。
就差一点,程衣衣叹了口气,也迅速离开了乱成一团的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