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空间作业两人同行才比较安全。
要是漆彩出什么问题,他会被克里活吃了的。为了这妮子,也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得快点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门难道是拉着才能开的吗?也并不对,因为漆彩是当着面推门进去的。
张X后退几步,助跑发力踹向铁门。
“喝啊啊啊——”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脚尖刚触碰到门,门竟然轻飘飘地开了,仿佛刚才的阻力都是幻觉。他以飞踢的姿势突入包厢,重重地摔在地上,屁股和腿骨疼得要命。
“嘶……这年头连门都会耍人了?”
张X捂着屁股站起来,但门后不是预想中的包厢,而是一片浓稠的黑暗,不是停电的那种狭隘的黑,而是不晓得边界在何处的黑,就像在夜里闭上双眼。
“真是见了鬼了。”
他瞪大眼睛,虹膜在黑暗中扩张到极限。这就是睁眼瞎吗?
张X嘀咕着,身后的铁门突然"咔嗒"异响。他猛地转身,只抓到个冰凉的金属门把手——金属的质感,金属的重量,门把手在手上,但是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虚无。
“我门呢?!”
张X把门把手攥在手里,这触感太真实,绝不可能是幻觉。
星光就在这时候点亮。
不是桶城夜晚那种眼花缭乱的灯光,而是闪烁的暧昧的亮点,他抬头看去,天花板仿佛不复存在。
深远的、深远的天空,碎钻银河在那里流淌。拖着尾迹划过的璀璨的亮点,好像工厂冶炼炉冒起的火星。
一轮明月慢慢升起,满轮月光抛洒一地。地面仍然漆黑如墨,只能看见空中微尘缭绕。
“真正的天空……”他不禁脱口而出,不曾见过的景色令人迟疑。如果外面的世界真的存在,天空就应该是这种样子。
一簇幽幽萤火飘到他眼前。光点在他鼻尖前晃了晃,随后向远处飞去。这是某种指引吗?张X鬼使神差地跟上去。
(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就只有这个门把手能防身了。)他想。
萤火引着他来到一张古董木桌前。月光下,雕花桌腿看着很老旧了,桌面铺着绣有星座图案的桌布,上面摆着水晶球、黄铜灵摆和一副黑色卡背的卡牌。
诡异的是,这些东西都浮在离桌面几厘米的空中,微微颤动,发着微光。
“不要着急,坐下来吧~”
这声音属于年轻女性,带着几分慵懒。张X浑身一僵——他听过这个声音。
不是他的幻觉,是确有其人。
桌子这边有个高凳,张X落座,木桌对面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形轮廓。先是卷曲的茂盛的棕发,中间一簇长长的刘海,然后是小麦色的手臂,最后是罩着薄纱的温和的脸,面纱下的眼角有一颗小痣。
“喜欢我的星空吗~?”少女托着腮帮子问。
她也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黝黑的眼瞳如同头顶的夜空,好像一样地住着闪烁的星辰。
“比那个脏兮兮的穹顶强多了,对吧?”
(棕头发,黑眼睛,戴面纱,说话拖沓……)张X尽快总结着对方的特征,好让自己能记下来。
米色披肩下面是低胸的装束,他注意到少女的胸口插着一张卡片——和他肩膀上样式一模一样,只是泛着紫光而非绿光。
(……持卡人。)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攥紧门把手,随时戒备着,“有个兔耳朵女人,她在哪?”
克里说持卡人都是疯子,他张X不是,但其他人呢?捏不准 。这个做梦一样的空间,或许正是她的手笔。
“呵呵。我叫,莫妮卡……”少女突然笑起来,笑声像摇晃的铃铛。她伸手点了点水晶球,球体内浮现出漆彩的影像:粉毛丫头正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兔耳朵疯狂拍打着墙壁。
(莫妮卡——可能是西洋人吧,和漆彩一样,给人感觉不像是本地的。)张X想。
“你的小兔子,很安全。”少女的指尖划过水晶球表面,“酒吧里也好,一路上也好,我一首在关注你~”
“关注我?”张X想起,一切发生的时候,有人给醉倒的他塞了张“祝好运”的字条,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都脱离了正轨。
他激动地拍桌子站起来:“字条是你留的?你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辆列车是怎么回事?”
“你问的问题太多啦,又多,又心急~”莫妮卡的手指缠绕着垂发,玩似的搅动,“就算你是个特别的家伙,也不能太贪心哦。”
“特别?”
他这样的工人,在工厂里一抓一大把,出生,工作,死去,他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嗯,一眼就能看出来呢。特别的。”
(但是,还不够。)她轻轻地翕动嘴唇。
“你说了什么吗?”
“哎呀,是说——是的,就是我~”
少女给出一个天真甜蜜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
“是我造成了一切,你的所有遭遇都是我引起的,就为了能够开心地看看你,在这里笑笑你的无能~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就是她造成了一切?张X眼孔颤动。
“是你……”
“从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以后的遭遇啦,非~常不容易呢。”
张X曾经有朋友,有熟悉的生活,不用去想任何以外的事情,他只想要这些,而今这些全都被剥夺了。
这是很高的要求吗?为什么他连自己原本的生活都不配拥有?难道只是为了某人的一时兴起,为了博她一笑吗?
少女的笑容天真无邪,好像是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事,就像顺手把地上的垃圾捡起来丢掉。
(有人轻描淡写地就毁掉别人的生活,凭什么?)
这个时刻,说不定也有无辜的人,被黑帮欺压,被公司压榨,被治安局冤枉,或者沦为这些超能力者的玩物。努力和积蓄轻而易举地、在别人的谈笑风生里毁于一旦。
在桶城,这样的事情恐怕并不少见,他好像理解了一些事:他从前以为自己从前如鱼得水的生活是天经地义的,仍然幻想重新取得它们,这也不过是一种无人在乎的笑料。
他第一次感受到……愤恨。
“罪魁祸首就在你的面前哦。要用你的卡片来报复吗?只要轻轻一拔,就能做到了。”
她仍然开怀着,手掌触碰水晶球,里面的粉发女孩无措地寻找着房间出口。
“你们本来是来找「线人」的吧?我当然知道了,就是我发送的消息嘛。再犹豫的话,连小兔子的安危都不能保证喽~”
莫妮卡的语气突然变得充满敌意:
“而且,她和你走得太近了……”
“你。”
一般人可没有与罪魁祸首对质的机会。
张X觉得气血上涌,手指微松,门把手脱手“当啷”掉在地上。肩头的卡片放出绿色光亮,他感觉卡片嵌入处的骨肉滚烫,郑重地把右手的手指搭放在卡面上。
卡片上还有漆彩贴着的创可贴,指腹的感觉很粗糙。
“对、对~就是这样~”莫妮卡面露喜色,眼瞳收缩,嘴角抑制不住地拉开。她胸口的卡片共鸣似的,流露紫色的光芒。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她脸颊发红,心怦怦跳,少女在盼望着——
“我的,命定之人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