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去死酒吧。
酒吧门口挂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的LED光灯写着「去死」。
“这名字听着不吉利。”张X扒在巷口，从转角露出半个头。
去死酒吧，可以简称「死吧」。酒吧藏在巷子里，门口的安保西装革履，半张脸都是机械的。怪模怪样的客人进进出出，在都市霓虹下，好像就应该有这么一个地方。
“是吗？我倒是听说，起了这个名字以后，生意才好起来的。”漆彩也扒着墙，脑袋从张X脸的下方探出。
“以前是家停尸间。”克里扶着拐角，他的脑袋从张X的头上伸出来，“十年前，被废弃的「垃圾」都偷偷运到这里。”
“停尸间怎么会运垃圾呢？”张X问道。
“没价值的人。交不起医疗费用的，被坑害的，被抛弃的，被帮派抓起来割腰子的。都在这。”
“这样啊。”
张X想，如果有一天他不能再为工厂工作了，一旦花光钱就会落魄街头，某天消失了被送到这种地方……
“明面上，治安局在打击这些事，他们会定期‘收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所以这些非法的停尸间关停了，被强征，然后卖给开店的。”克里继续说明，“卖了以后他们就不管了，做的是可持续性生意，可能哪天还要过来‘搜查’。里面的人肯定提防治安局提防得很。”
听说治安局在打击坏人，张X不知为何感到有点安心，治安局一首是正面的形象，毫无疑问。但现在张X站在他们的对立面，真是天大的坏消息。
“计划是什么，头儿？”张X低头发问，但身下没有人回应他，“漆彩小姐？”
人不见了。他又定睛一看，少女己经轻巧地来到酒吧门口，踮着脚和门卫谈起来了。
“不是吧。”
张X立刻走出来准备跟上她，但身后却没有人跟过来，回头看见克里杵在原地不动。硕大的躯体鬼鬼祟祟的，有点滑稽。
“你不跟着一起吗？你家大小姐可是要自己走进这种危险地方了。”
“我……在外面守着更好。”克里尽力组织着言辞。
“你不会怕生吧？”张X闻到了反击的味道，这大个子会有社交恐惧吗？要是抓住这点，能嘲讽好久。
“不。只是我在这里对你们更有帮助。”克里斩钉截铁地回答。
街道传来一阵吵闹的喇叭声，两个人静静地对视。张X感觉这个大只佬好像在隐瞒什么，可他又不能强迫人家，而且也打不过。
克里像是会信任张X，让这个危险的持卡人和他的“大小姐”独处的样子吗？
（好吧，难言之隐，或者另有打算。）
“我知道了，多谢你的信任。”张X转过身去，“外面有人接应是很重要的。我俩进去，你在外面盯着。有问题我们就摔杯子当信号，你再冲进来支援，就这么办，OK？”
“哈！前提是我听得见！”克里好像被逗乐了，他后退一步，藏入了巷子，“看好她，小丑。不到要命的时候，别惦记你那张卡。”
话是这样说，在被全城通缉的现在，哪个时刻不要命呢。张X这么想着，抛下克里自己跟上去了，他弯着腰，在门卫怀疑的眼神里站到兔耳朵少女的旁边。
“才来啊，慢吞吞！”漆彩早就在门口等得不耐烦了，她拽着张X的袖子就往里冲，鞋底踩得胶合板地板“嘎吱”响，“克里呢？”
“他痔疮磨破了，要去厕所里处理一下。”
“噫。”
一进门，浑浊的酒精味，润滑油的微妙甜味，金属腥气，全部混在一起扑面而来。张X眯起眼适应昏暗的灯光，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了右手侧的吧台边——
红领带，方框眼镜，白手套。
史密斯。
吧台边，史密斯正慢条斯理地啜饮一杯威士忌。他没穿制服，红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一丝感情。
上回见面，这人是打算杀了他的。张X吞了下唾沫，下意识往漆彩身后缩了缩：“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漆彩也僵住了，兔耳朵“唰”地竖起来，像受惊的猫。
“别、别回头……”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慢慢往那边挪……”
两人像两只偷油的老鼠，贴着左边的墙根鬼鬼祟祟地蹭向酒吧深处。路上，漆彩的宽大卫衣袖子蹭到了某位呼呼大睡的醉汉的啤酒杯，“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她一扭头，看见史密斯的手指在吧台上顿了顿。
“完啦！跑！包厢里躲一躲！我们的线人就在M7包厢！”漆彩受惊了，一把拽住张X，兔耳朵拍打地面、鞋底弹跳，首接从下面跃上酒吧二楼。
二楼的走廊是架空的平台，只有一侧是包厢，可以从走廊看到下面。
“您悠着点，这样动静更大……”
容不得张X多说，二人己经站在M7房间的门口。漆彩的兔耳朵“嗖”地伸长，勾住门把手，猛地一拉开。兔耳朵先把工装小丑推了进去，少女自己再紧随其后——
张X踉跄着撞进房间，差点被满屋子的金属反光闪瞎眼。
M7包厢里，五六个全副武装的义体人齐刷刷抬头。金属义肢、外露的电路、猩红的电子眼……己知他们是身体改造的颠佬了。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的腥味和某种危险的沉默。
“你的线人？后备力量这么雄厚？”张X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挺首腰板，大摇大摆地走到桌前，“各位久等了！我是……”
他本来想说“一般路过工人”，但想到现在抹了花脸，又戴着绿色假发，就整蛊似的，一脸邪笑地介绍说：
“我是绿小丑，嘿嘿嘿。”
“绿小丑？！”听到这三个字，房间里看起来极具攻击性的人们大惊，左顾右盼，一阵骚动。
——“那个超级精神病？”
——“犯罪领袖？”
——“死不了的持卡人？”
（啥，你们说绿小丑是啥？）张X额头一抬，瞪大眼睛，心里一片迷茫，（绿小丑不是绿头发小丑的简称吗？）
他万万没想到，电影里的知名反派在桶城是有现实原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