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骨骼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复位、弥合;撕裂的肌理重新生长、连接;枯竭的经脉被温润的力量冲刷、拓宽,焕发出微弱却坚韧的生机……甚至连侵入体内的沼泽寒毒和妖兽残留的暴戾气息,都被这股混沌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吸收、转化,化为滋养她躯体的养分。
濒死的痛苦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酥麻和温暖,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感。仿佛她的身体,她的灵魂,被一层无形的、源自世界本源的屏障温柔地包裹、守护了起来。之前被裂地蜥气息所震慑的灵魂战栗感,也悄然消失,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安宁。
她依旧虚弱,依旧躺在冰冷的泥沼里,但死亡的阴影,却在这一刻被那颗没入心口的珠子,强行驱散了。
就在这新生的混沌之力弥漫全身,意识从濒死的边缘被强行拉回的瞬间——
一个极其模糊、仿佛隔着亿万重时空、又像是从她灵魂最深处响起的呼唤,毫无征兆地在她意识中轻轻回荡了一下。
“阿……翊……”
那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疲惫、眷恋和……亘古的悲伤。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快得让她以为那只是濒死幻觉带来的错觉。
云知意残存的意识猛地一颤。阿意?还是阿翊?是在叫她?还是……这具身体的原主?还是……透过灵魂看到的另一个人……这呼唤来自哪里?是那颗珠子?还是……这个神秘的男人?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沉重的眼皮,想要看清那个救命恩人的模样,想要问出心中的疑惑。
然而,那道笼罩在朦胧银辉中的身影,在她抬眼的瞬间,己经变得极其模糊、透明。仿佛他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只是被此地的异常波动短暂地吸引而来。那双冰冷的银眸似乎穿透了空间,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依旧,却仿佛多了一丝云知意无法解读的、极其复杂的意味。
随即,银光一闪,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
那道身影连同他周身神圣的光晕,如同破碎的泡影,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浓稠的瘴气之中。破碎的虚空瞬间弥合,仿佛从未被撕裂过。
沼泽,重新被死寂和灰暗笼罩。
只有云知意,如同被遗弃的破布娃娃,深陷在冰冷的泥泞里。心口处,那颗名为“混沌灵珠”的异物,正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混沌光晕,温和的力量流淌全身,修复着残破的躯壳,也悄然掩盖着她灵魂深处那足以颠覆整个紫霄仙域的秘密。
冰冷的泥浆包裹着她,脚踝处残留着骨头刚刚接续的、深入骨髓的酸痛,时刻提醒着方才那地狱般的濒死体验。颜沁雪仓惶逃离的背影,裂地蜥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还有那双洞穿灵魂的冰冷银眸……一幕幕在脑海中激烈冲撞。
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沼泽腐败的腥味,每一次吐气都牵扯着新生的伤口,带来一阵阵细密的刺痛。然而,这痛楚却无比真实地提醒着她——她还活着。以一种荒诞离奇、前途未卜的方式,活着。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地传递着那颗“混沌灵珠”的存在感。冰冷与温润交织的奇异触感,如同烙印般刻在意识深处。那一声穿越时空、模糊又悲伤的“阿翊”,更是像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她混乱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
是谁?那呼唤属于谁?是……那神秘银眸男子口中的“前世渊源”?还是……
疑问如同藤蔓,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思绪。
但此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云知意艰难地动了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五指深深抠进身下冰冷的淤泥里,试图借力,将自己的身体从这致命的泥潭中拖出来。每一次挪动,都耗尽了她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肌肉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咬着牙,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气。现代医学博士的冷静理智在这一刻强行压下了所有混乱与恐惧。
分析处境:身负重伤,身处险地,灵力低微,颜沁雪可能去而复返或引来更多麻烦。而优势是伤势正在被那神秘珠子修复,暂时死不了;没人知道她体内隐藏着足以惊世的秘密。
当务之急是立刻离开这片沼泽!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恢复体力,弄清楚这具身体的状况和这个世界的规则!
求生的意志如同黑暗中燃起的微弱火苗,支撑着她。她用还能活动的右臂,配合着伤势较轻的左腿,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朝着沼泽边缘那相对坚实、长着稀疏扭曲怪树的陆地挪去。泥浆拖拽着她的身体,每一次拖动都像是在和死神拔河。汗水混着泥水从额头滑落,流进眼睛,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
短短几丈的距离,此刻却漫长得如同跨越天堑。
就在她几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终于触碰到岸边一簇坚韧的枯草根茎时——
“沙沙……沙沙……”
一阵细微却密集的、仿佛无数节肢动物在枯叶上快速爬行的声音,从不远处浓密的、散发着幽蓝光泽的灌木丛后传来。
云知意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寒毛都在这一刻倒竖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这声音……绝对不是风吹落叶。
云知意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那“沙沙”声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密密麻麻扎进她的神经末梢。刚刚才从裂地蜥的巨口下捡回半条命,难道又要沦为不知名毒虫的盘中餐?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剧痛。她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弥漫开来,尖锐的刺痛瞬间驱散了眼前阵阵发黑的重影,带来一丝短暂而清醒的爆发力。
右手五指如同铁钩,死死抠进岸边那簇枯草纠结的根茎里,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左腿在泥泞中猛地蹬踹,借着那一瞬间的微弱反作用力,她拼尽全力将自己沉重的、半凝固着泥浆的身体,狠狠往岸上拖拽了一截!
泥浆发出不甘的“咕嘟”声,恋恋不舍地裹挟着她的腰腹和右腿。但她的上半身,终于脱离了那致命的泥潭,重重摔在相对坚实、覆盖着腐败落叶和湿滑苔藓的岸边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