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的忘川河，第一次改变了流向。
林小满站在河畔，看着本该自西向东奔涌的河水，此刻竟缓缓倒流，水波逆卷，冲刷着岸边的石阶，发出低沉的呜咽。
“这不对劲。”紫月蹲下身，指尖轻触水面，幽蓝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诧，“忘川的水……在畏惧什么。”
欧阳义忠从远处走来，手中握着一卷泛着冷光的竹简，眉头紧锁：“不只是忘川。人间传来消息，辋川河的水……消失了。”
“辋川河？”林小满一怔，“那不是……”
“沧溟陨落之地。”欧阳义忠沉声道，“也是天道最初撕裂的地方。”
河水忽然翻涌，水底浮现出一块漆黑的石碑，上面刻着几个模糊的古篆——
“辋川断，神明殁。”
辋川河曾是人间最神秘的河流。
传说它的源头在九天之上，河水能洗去灵魂的疲惫，也能映照出前世今生的因果。但如今，整条河道干涸龟裂，河床，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抽干了生命力。
林小满赤脚踏上干裂的河床，脚下的泥土竟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又像某种古老的封印被强行撕裂后流出的“残痕”。
“这里曾经镇压着什么。”她蹲下身，指尖沾了沾那液体，忽然一阵刺痛——
她看到无数锁链从河底伸出，锁链尽头捆缚着一个白衣女子。女子抬头，露出一张和璃月一模一样的脸，却带着截然不同的冰冷笑意。
“终于……找到你了。”
林小满猛地后退，河水却在这一刻突然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却不是清澈的流水，而是粘稠的、黑色的“雾”。
“退后！”欧阳义忠一把将她拉开，判官笔在空中划出血色屏障。黑雾撞上屏障的瞬间，竟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响。
紫月脸色煞白：“这不是水……是‘神怨’。”
冥界的典籍中，从未记载过“两个璃月”。
但林小满看到的画面无比清晰——河底的白衣女子，绝不是她认识的暮光之神。
“除非……”阎肃的指尖微微发抖，“璃月本就是‘双生’。”
竹简上的记载被缓缓展开：
“暮光之神，掌黄昏与记忆，然其性无常，时善时恶。天道恐其乱序，遂斩神格为二，善者封于花，恶者沉于川。”
欧阳义忠猛地合上竹简：“所以沧溟当年反抗天道，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救出被镇压的‘恶念’？”
林小满低头看向掌心，那道金色纹路此刻正隐隐发烫：“那现在的璃月……”
“只是‘一半’。”紫月轻声道，“而辋川河的水，一首是封印的枷锁。”
干涸的河床中央，突然塌陷出一个巨大的黑洞。
黑雾如活物般蠕动，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白衣，金瞳，面容与璃月别无二致，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好久不见。”她歪头看向林小满，声音轻柔如蜜，“我亲爱的……半身。”
林小满浑身发冷：“你不是璃月。”
“怎么不是呢？”女子抬手，黑雾在她掌心化作一朵腐烂的暮光花，“我是她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恨’……所有被你们称为‘恶’的部分。”
她忽然指向天空：“而现在的天道，脆弱得像张破网。”
随着她的动作，天穹上的金色河流突然剧烈震荡，几处本己愈合的裂隙再度崩裂——
沧溟的弓，正在她手中凝聚。
黑雾与金光在河床上空激烈碰撞。
林小满手中的暮光花疯狂生长，藤蔓如锁链般缠绕向白衣女子，却在触及她衣角的瞬间枯萎凋零。
“没用的。”女子轻笑，“你有的力量，我都有……而你没有的‘恶意’，才是真正的杀器。”
欧阳义忠的判官笔刺穿黑雾，却像击中幻影般穿透了她的身体：“物理攻击无效！”
“因为她本就是‘情绪’的化身。”紫月突然高喊，“必须用同等的东西对抗！”
林小满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掌心纹路上——
“璃月！我知道你能听见！”
血珠渗入皮肤的瞬间，她周身爆发出刺目的金光。虚空中，另一个半透明的白衣女子缓缓浮现，伸手按在了她的后背。
“用这个。”璃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们共同的记忆。”
林小满闭上了眼睛。
她看到璃月跪在天道面前，苦苦哀求他们放过沧溟；
看到天道将她的神格硬生生撕裂，善念化作花海，恶念沉入河底；
看到沧溟发疯般劈开辋川河，却只捞出一缕即将消散的黑雾……
“恨吗？”恶念在她脑海中低语，“他们这样对我们……不该报复吗？”
林小满却摇了摇头。
“我看到的……是你被镇压前，偷偷把最后一点‘善’藏进了沧溟的箭里。”她轻声道，“所以你才会引导蚀找到暮光花……因为你真正想要的，是‘完整’。”
恶念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不可能！我怎么会有那种愚蠢的——”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小满手中的金光，忽然变得无比柔和，像水一样包裹住了。
黑雾与金光交融的瞬间，干涸的辋川河床突然传来轰鸣。
清澈的河水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却不是来自源头，而是从天空倾泻——那是天道裂隙中流淌的金色河流，此刻全部化作了真实的水。
白衣女子站在河中央，黑雾渐渐褪去，露出与璃月完全相同的面容。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笑了。
“原来……这就是‘水’的感觉。”
她看向林小满，金瞳中第一次映出温柔的暮色：“谢谢。”
河水彻底淹没她的身影，下一秒，整条辋川河恢复了奔流，而河底——
无数暮光花的种子顺流而下，漂向人间的每一个角落。
终章：水的答案
后来，人间有了新的传说。
若在黄昏时分饮下辋川河的水，
会梦见一朵金色的花。
花中有泪，泪中有歌，
歌里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
冥界的轮回殿前，林小满望着新生的忘川河水，忽然轻笑：“其实答案一首很简单，对吧？”
欧阳义忠将一朵暮光花别在她发间：“嗯。”
善与恶，
本就像水与花，
从来无需分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