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冻掉下巴的冷。杆子蹲在谷仓房梁上,瞅着外头那二十多对绿莹莹的狼眼,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日他个仙人板板!"塬生攥着把豁口的柴刀,刀刃上的狼血冻成了红冰溜子,"这群畜生咋专挑开春来?"
谷仓外,狼群围得铁桶似的。领头的公狼缺了半只耳朵——正是去年冬天被杆子火铳崩掉的。这会儿它蹲在碾盘上,舌头耷拉着,哈出的白气里带着股腐肉味。
仓里十七口人,有老娘们儿搂着崽子哭的,有老爷们儿骂娘的。青皮却缩在草垛后头,手指头在雪地上画圈圈,嘴里念叨着:"三长一短...三长一短..."
杆子刚想问这娃魔怔啥,外头突然传来"咔嚓"一声——狼群开始啃门轴了!
(子夜时分)
门板晃第三下的时候,青皮"蹭"地窜上了粮垛。这孩子把破棉袄一扯,露出脊梁上那块狼头胎记,深吸一口气——
"嗷呜——!!!"
一嗓子出去,外头啃门声戛然而止。
杆子活了大半辈子,头回听见这么地道的狼嗥。不是山汉们学的那种干嚎,是带着颤音的、拐着弯的,尾音还往上挑,像母狼唤崽子。
更邪性的是,外头居然传来回应!三声短,两声长,接着是爪子挠雪的沙沙声。青皮眼睛一亮,又嚎了一嗓子,这回调门更高,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咔哒"——门闩自己滑开了。
(破晓前)
狼群退到十丈外,蹲成个月牙阵。那只独耳公狼慢悠悠踱过来,把个东西"啪"地甩在门槛上——是半拉冻硬的熊掌,掌心上刻着三道爪痕。
青皮蹲下来,伸出三根手指头在熊掌上按了按,又添了两道。公狼鼻头耸了耸,突然扭头就走,狼群眨眼间散得干干净净。
"这...这算哪门子法术?"塬生媳妇抱着孩子首哆嗦。
杆子一把扯过青皮,就着晨光看他后背——那狼头胎记下头,隐隐约约现出几道疤,拼起来竟是个"山"字。
"老金沟..."杆子突然想起个传说,"二十年前有伙胡子,专在狼窝里藏宝..."
(次日晌午)
老萨满的窝棚里烟气呛人。青皮趴在熊皮上,后脖颈被抹了层松脂,渐渐显出整幅图案——不是狼头,是张地图!山形水势清清楚楚,某个山坳处标着个血红的"王"字。
"这是狼王谷!"老萨满的骨铃突然自己响起来,"早些年关东军在那儿修过秘密仓库..."
青皮突然开始说胡话,满嘴叽里咕噜的,调门忽高忽低。杆子听了半天,就听懂一句:"三更梆子响,狼驮金子跑。"
窗外,独耳公狼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它正用爪子扒拉什么。杆子凑近一看,是张桦树皮,上头密密麻麻刻着符号——跟青皮后背的纹路一模一样!
(月圆之夜)
狼王谷的雪比别处都深。杆子深一脚浅一脚跟着狼群走,每走百步,独耳公狼就停下撒泡尿标记。
金库废墟前,景象让所有人腿肚子转筋——二十多匹狼围成圈,中间蹲着个穿日本军服的白骨,怀里抱着个铁匣子。更渗人的是,白骨天灵盖上蹲着只雪鸮,眼珠子绿得瘆人。
青皮走上前,突然用指甲划破手心,把血滴在铁匣上。独耳公狼居然也伸出前爪,在匣子上按了个血印子。
"咔嗒"一声,匣子弹开了。里头没有金子,只有张发黄的照片:个日本军官站在狼窝前,脚边跪着个后背刺字的孩子——看眉眼,活脱脱是青皮他爹!
杆子这才明白,原来狼群认的不是青皮,是他背上那幅刺青地图。而独耳公狼,正是当年从日军实验室逃出来的试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