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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血爪印窗棂

王老凿家的窗户纸上,五个血爪印排成月牙形。

老村长蹲在窗根下,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那爪印比成年男人的手掌还大,指尖拖出的血痕像五道闪电,在晨光里泛着黑紫。屋里传来儿媳妇压低的啜泣——昨晚她起夜时,看见窗外两盏绿莹莹的灯笼悬在半空。

"是东山母狼。"杆子用猎刀刮下一块凝血,放在鼻前嗅了嗅,"断趾那爪的印子,我认得。"

屯里人都聚在院当间,女人们把娃娃搂得死紧。二嘎子突然指着房檐:"那!"

屋檐下的冰溜子上挂着几缕灰毛。杆子拽下来捻了捻,突然变了脸色:"不对,这毛尖发白......是头老狼。"他转向人群,"青皮呢?那狼崽子养的野孩子哪去了?"

人群自动分开。十五岁的青皮蹲在磨盘上,正用石片刮脚底的冻疮。他脚踝上还留着当年被狼叼走时的齿痕,像串褪色的佛珠。

"瞅啥?"青皮抬头,瞳仁在阳光下缩成两道竖线,"那狼不是来吃人的。"

狼孩发着高烧,山洞里全是腐烂的甜腥味。

母狼叼来湿泥糊在他后背的伤口上,铁砂弹嵌在肉里,己经让皮肉溃烂发绿。狼崽蜷在他腋下取暖,时不时舔舔他滚烫的眼皮。洞外传来枯枝断裂声,母狼立刻龇出獠牙——是那头独眼公狼,嘴里还叼着半只野兔。

公狼放下猎物,突然咬住狼孩的小腿往后拖。母狼暴怒地扑上去,两头狼撕咬成一团,狼毛混着血沫飞溅。最终公狼把母狼按在岩壁上,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呜咽。

狼孩在昏迷中抽搐。他梦见自己穿着土黄色军装,刺刀上挑着个长命锁,锁片上刻着"李"字。远处传来婴儿啼哭,他循声走去,却看见母狼吊在树上,肚肠垂下来像一串红辣椒......

"嗷!"狼孩猛地坐起,撞翻了洞口的雪堆。月光下,独眼公狼正用牙齿撕开他的伤口,腐肉连着铁砂一起被扯出来。他疼得去咬公狼的耳朵,却尝到满嘴腥甜的狼血——原来那畜生是在救他。

青皮把桦皮碗搁在雪地上,碗里漂着层泛蓝的奶皮。

"老萨满给的狼毒草奶,"他踢了踢冻硬的碗,"能退烧。那狼孩要是死了,你家孙子......"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懂。杆子绑走的狼崽是母狼最后的血脉,而杆子的孙子栓柱前天突然失踪了。

王老凿的烟袋锅抖得厉害:"你是说......"

"狼不傻。"青皮指向窗户,"那五个爪印,是告诉你们它抓了五个人质。"他突然模仿起狼嗥,声调忽高忽低,听得人后脊发凉。

杆子突然揪住青皮衣领:"你他妈到底是人是狼?"

"我是你祖宗!"青皮一口咬在杆子虎口上,趁老头松手时蹿上房顶,"当年要不是你们砍了神树坪的桦树林,狼能饿得下山叼孩子?"他像狼那样西肢着地跳进柴垛,转眼没了踪影。

女人们炸了锅。有人说看见青皮半夜在坟地生吃野兔,有人说他脚趾缝里长着蹼。只有王老凿注意到窗棂上的血爪印变了——融化的雪水让血迹流淌下来,现在像棵枝丫狰狞的树。

狼孩跟着血迹走。

高烧让他眼前发花,但嗅觉变得异常敏锐。他闻得出那是人类的血,混合着奶腥味和尿骚气。独眼公狼在不远处徘徊,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那只瞎眼窝里蠕动着白蛆。

血迹尽头是个土坑。五只小狼崽被捆成一串,正呜呜哀叫。最瘦弱的那只己经不动了,脖子上还缠着杆子的红布条。狼孩跪下来用牙咬绳子,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咔嗒"声——

栓柱被倒吊在树上,棉裤裆部湿了一大片。孩子看见狼孩,竟然止了哭:"你、你是山神爷吗?"

树后转出个人影。青皮握着生锈的日军刺刀,刀尖上挑着个长命锁:"李家的种都这么蠢?"他割断绳子放下栓柱,"回去告诉杆子,明儿晌午,神树坪换人。"

狼孩突然扑向青皮。两人在雪地里翻滚,狼孩的指甲抠进对方肩胛骨,却摸到凹凸不平的疤痕——那是个牙印,和他自己脚踝上的一模一样。

"你也......"狼孩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人声。

青皮猛地推开他:"老子是被狼养大的,不是被狼日大的!"他扯开衣襟,胸口布满陈年咬痕,"知道为啥狼专叼李家的崽?因为你爹......"

独眼公狼突然暴起,一口咬向青皮咽喉。

黎明前,杆子带人摸到神树坪。

老桦树被雷劈过,树干中空成了个天然笼子。栓柱蜷在里面睡得正香,怀里抱着只死透的狼崽。树杈上挂着五件小衣裳——都是这些年被狼叼走的孩子贴身的肚兜。

"这是要一命换一命啊......"王老凿的声音发颤。

杆子突然举起猎枪对准树冠:"滚出来!"

青皮像只大猫般滑下树干。他嘴角还挂着狼血,手里却捧着个桦皮盒子:"母狼给的。"盒子里整齐码着五颗乳牙,"它说当年你儿子进山,先掏了它的窝。"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众人脸上。杆子想起儿子临终时攥着的那个东西——他原以为是块碎骨,现在才明白是颗狼崽的乳牙。

第一缕阳光照到树洞时,栓柱醒了。孩子迷糊着举起个东西:"爷,狼给我这个......"

那是半块发霉的月饼,上面印着模糊的"团圆"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