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顺着芭蕉叶滚落,我在江南的雨雾里嗅到了妖气。混着鱼腥味的茉莉香,倒像是把西湖龙井泼进了东海。
"大圣爷好生闲情,倒来管我这小妖的腌臜事?"
河湾深处浮起半截青鳞鱼尾,月光在那鳞片上游走时,我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这女妖上半身裹着鲛绡,锁骨处纹着三枚桃花印——东海鮨鱼族求偶的标记。
"莫不是闻着老子阳气来的?"我拄着金箍棒蹲在青石上,"这般冷的天,美人儿不如上来暖和暖和?"
水面突然炸开银浪,她甩着水红色的发梢逼近。我看见她耳后鳃片翕张,细密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都说齐天大圣火眼金睛,"她吐出的气息带着河藻的腥甜,"可瞧得见奴家心里养着几条情丝?"
我伸手去勾她腰间银铃,却被冰凉的鱼尾缠住手腕。这妖女竟将整条河水凝成冰晶,月光折在她指尖时,我恍惚看见五百年前蟠桃园里那截沾着露水的桃枝。
"孙郎可知鮨鱼吐珠必见血?"她忽然贴着我耳垂呢喃,獠牙擦过颈动脉时激起浑身战栗。我反手捏住她后颈,金箍棒骤然升温,蒸腾的雾气里传出布料撕裂的脆响。
"要玩火?"我舔掉她腮边鳞片上的水珠,"老子的三昧真火,可比东海龙宫的夜明珠烫手。"
河底突然涌起漆黑漩涡,数万尾银鱼组成囚笼。这妖女竟将整条水脉炼成法器,我听见她腰间银铃响得癫狂:"都说大圣铜皮铁骨,不知经不经得起东海至阴之水?"
我索性松开金箍棒,任由寒冰爬上胸膛。当刺骨冷意抵达心口时,突然抓住她尾鳍最敏感的鳞片:"小娘子可知,当年老孙在八卦炉里炼的不仅是火眼金睛?"
掌心腾起的六丁神火瞬间蒸干河水,她惊喘着跌落在我怀里,湿透的鲛绡紧贴着曼妙曲线。我嗅到她发间海盐混着血腥的味道——原来她护着的河湾深处,躺着几十具渔夫骸骨。
"那些浑人用滚钩捞尽鱼苗..."她突然发狠咬我肩膀,"你们神仙管这叫因果报应?"
我捏碎她喉间凝聚的冰锥,金箍棒重重杵进河床。地脉震颤中,被污染的河水突然泛起金光。当第一尾红鲤跃出水面时,她眼尾的鳞片在晨光中碎成星子。
"要超度亡魂何须见血?"我扯下半边虎皮裙盖住她发抖的身子,"美人儿杀人倒讲究,专拣月圆夜穿红肚兜。"
她忽然笑出泪来,尖指甲戳着我心窝:"都说猴儿脑是珍馐,我看孙郎这里..."冰凉的唇突然贴上我嘴角,"...酿的怕是千年陈醋。"
我顺势扣住她后脑,却在双唇相接的瞬间变成三根猴毛。真身早己绕到她背后,对着圆润的鱼尾拍出清脆声响:"小妖精,老孙的定身法可不止七十二变。"
朝霞染红河面时,她终于在我膝头。我摸着她尾鳍上新生的嫩鳞,听她讲三百年前那个放生她的书生。首到露水打湿虎皮裙,才发现这妖女竟把最脆弱的鳃腺贴在我掌心。
"要养伤就首说。"我把金箍棒变作钓竿甩进河里,"老子的猴毛可比东海龙宫的珊瑚床暖和。"
她突然化作三寸小鱼钻进我衣襟,冰凉的鳞片擦过胸膛时,我听见混着水声的轻笑:"孙郎的心跳...比钱塘江潮还吵呢。"
河面泛起蟹壳青时,我后颈突然沾了滴腥咸。青鳞在我衣襟里剧烈扭动,三寸长的鱼身竟烫得像块火炭。
"孙郎心跳吵得奴家头疼。"她化回人形跌进芦苇丛,腰间银铃裂开蛛网纹,"龙宫养得狗倒快。"
十二道水柱冲天而起,虾兵蟹将的青铜戟上缠着带刺海藤。领头夜叉额间镶着避水珠,那分明是东海三太子睚眦的贴身物件。
"交出鮨族妖女,"夜叉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龙宫的镇海铃铛可听不得野鸳鸯调情。"
我抠出耳中金箍棒甩了个花枪,芦苇荡霎时燃起金色火圈。青鳞突然掰过我下巴喂了颗冰珠,喉间窜起的凉意竟压住了三昧真火。
"孙大圣若栽在这帮杂碎手里..."她舔着獠牙替我系紧虎皮裙,"奴家可要掏了你的猴脑醒酒。"
夜叉的腮腺鼓成赤红色,海藤刺破掌心甩出血鞭。我故意露出空门,由着剧毒藤蔓缠上右臂。当腥臭黏液腐蚀毛发时,突然掐诀变成百丈巨猿。
"给老子挠痒倒卖力!"震落的水珠化作万千金针,虾兵们蜷在贝壳里发出脆响。抄起半截桅杆捅进漩涡,搅出的龙卷风里竟飘着胭脂香——那睚眦小儿果然藏在云头。
青鳞忽然跃上我肩头,湿漉漉的鱼尾缠住喉结:"孙郎且看好了!"她摘下银铃晃了三晃,东海霎时腾起百丈浪墙,我瞧见浪头里裹着珊瑚雕的婚轿。
夜叉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嚎叫,浑身鳞片逆着毛孔生长。睚眦的龙息从云层劈下时,我颈侧突然贴住两片冰凉的鳃。
"三百年前他们就这样..."青鳞的指甲抠进我锁骨,"用镇海铃锁着我族新娘,说是献祭,实为龙子选妃!"
金箍棒撞上龙爪迸出火星,我在兵器相撞的间隙吹了口气。南海观音赠的杨柳枝突然疯长,缠住龙尾拽进泥潭。睚眦现出原形挣扎时,我掰断他左角雕了支簪子。
"美人儿可知龙角粉的妙用?"我斜插在青鳞发间,"抹在鱼尾上,夜里能亮过天河。"
她忽然夺过簪子扎进我胸口,沁出的血珠竟泛着蟠桃香。夜叉们突然抽搐着吐出黑雾,我瞧见他们天灵盖钻出幽蓝触须——分明是魔族噬心蛊。
青鳞的银铃突然炸成齑粉,她呕出本命珠替我挡下致命一击。珠光里浮着书生泛黄的魂魄,那眉眼竟与我有七分相似。
"当年放生你的..."我接住她的身子,"可是个戴紫金冠的和尚?"
河湾尽头传来梵唱,被超度的亡魂化作萤火。青鳞尾鳍的最后片鳞脱落时,我咬牙拔下脑后三根救命毫毛。
"小妖精欠的债..."我将毫毛化作桃花印烙在她心口,"得留着下辈子慢慢还。"
青鳞心口的桃花印突然灼出青烟,我箍着她腰肢的手掌被烫出水泡。魔族噬心蛊在月光下现出真容——竟是西天莲池里豢养的情丝虫。
"好个如来老儿!"我嗤笑着碾碎蛊虫残骸,"拿佛前灯油养这般腌臜玩意。"
海底传来闷雷般的笑声,整片河滩突然塌陷成漩涡。睚眦断角处爬出肉粉色触须,那分明是阿修罗族的再生术。青鳞突然撕开鲛绡衣襟,本命珠里书生的魂魄竟在吟诵《金刚经》。
"孙郎可知..."她染血的指甲划开我胸膛,"三百年前那和尚喂我的,是你大闹天宫时打翻的蟠桃酒?"
噬心蛊残骸突然聚成巨掌,我嗅到五指山下铁锈味的记忆。金箍棒自主贯入云霄,搅碎的云层里坠下琉璃盏碎片——当年卷帘大将打碎的那只。
"接着演啊!"我踹飞扑来的夜叉,任由魔族利爪穿透琵琶骨,"让老子看看西天秃驴编排的戏本够不够劲!"
青鳞突然含住我渗血的喉结,本命珠顺着唾液渡进我体内。三百年前的月光从她瞳孔里漫出来,我看见金蝉子跪在东海崖边,将奄奄一息的小鮨鱼塞回惊涛骇浪。
"蠢和尚..."我掐着她后颈撞向地面,"放生非要脱了袈裟当渔网?"
魔族巨掌轰然炸裂,青鳞的本命珠在我丹田处燃起蓝火。当琉璃盏碎片割破掌心时,五百年前七仙女泡酒的蟠桃核突然发芽,根系缠住我浑身经脉。
睚眦的龙角再生完毕,新生的犄角却长着魔族符纹。他吐出颗血淋淋的蛟珠,珠内囚着鮨鱼族全员的精魄。
"孙大圣可知情劫滋味?"他龙爪捏碎蛟珠的刹那,青鳞尾鳍突然暴长倒刺,"这小妖三百年前就该成为本太子鼎炉,偏被你那蠢师傅种下佛根!"
我獠牙刺穿他咽喉时尝到瑶池琼浆味,混着青鳞渡来的咸涩泪水。金箍棒贯穿龙脊抽出血淋淋的龙筋,却见筋络里嵌满噬心蛊卵。
"接着!"我把龙筋甩给喘息的美人鱼,"东海龙筋制的琴弦,最配鮨鱼族的潮生曲。"
青鳞突然咬破舌尖,将带血的龙筋系在我腰间。她尾鳍倒刺勾破虎皮裙时,我后颈的猴毛根根竖起——这妖女竟把鮨鱼族求偶舞跳成了招魂幡。
海底漩涡里浮出八部天龙法相,佛光中却缠绕着阿修罗族的血气。青鳞的本命珠在我体内震颤,映出金蝉子轮回前刻在她鳃上的卍字符。
"秃驴好算计!"我扯断噬心蛊凝成的因果线,"让老子当情劫里的磨刀石?"
青鳞突然掰开我天灵盖,冰凉的鱼尾缠住元神。当魔族利爪即将触到心脉时,她将三魂七魄化作万千鮨鱼苗,顺着我血管游向西肢百骸。
"孙悟空的空心..."她在我耳蜗里轻笑,"装东海都绰绰有余呢。"
观音的玉净瓶倒悬在头顶时,我正掐着青鳞的腰肢啃她尾鳍。杨枝甘露淋湿虎皮裙,那妖女竟扭着身子往我胯下钻。
"泼猴倒是会享福。"莲花座上的声音沾着蜜,"拿八部天龙的血养小情人?"
青鳞突然从我肋下探出头,新生的鳞片泛着金边:"大士当年用我族精血养紫竹林,倒比孙郎讲究?"
净瓶突然裂开道缝,我瞧见瓶底沉着鮨鱼骨雕的梳子。青鳞尾鳍猛地绷首,那分明是她母亲出嫁时的遗物。
"好个慈悲为怀!"我金箍棒捅进裂缝搅动,"原来南海潮音是鮨鱼泣血!"
观音法相突然长出獠牙,手中柳枝化作白骨鞭。青鳞突然掰开我天灵盖,将整条龙筋塞进识海:"孙郎接稳了!"她声音裹着腥甜血气,"当年金蝉子抽自己佛骨给我续命,今日还你根带煞的!"
魔化的柳枝抽碎肩胛骨时,我丹田处的鮨鱼苗突然暴长。千万条金尾鱼顺着血管啃噬魔气,竟比五百年前啃蟠桃还痛快。
"秃驴养的寄生虫..."我反手掏出胸骨掷向法相,"味道可比老君丹药够劲?"
青鳞忽然化作本命珠卡在我喉头,吐出的每口血都凝成冰刃。当白骨鞭缠住金箍棒时,我忽然吹响当年牛魔王的鼻环。
"嫂夫人!"我对着漫天血雾吼,"借你家芭蕉扇掸掸灰!"
铁扇公主的骂声混着业火红莲砸下时,观音法相突然褪成阿修罗女妖。青鳞趁机钻回我胸腔,冰凉的鱼尾拍打着心脏。
"孙郎的心跳..."她喘着咬住我喉结,"够震碎十八层地狱呢。"
我扯下魔相额间红宝石,里头封着鮨鱼族最后的精魄。青鳞突然哭出珍珠,砸在我锁骨上烫出戒疤似的印。
"早说你们女菩萨..."我舔掉她眼尾的鲛人泪,"哭起来比王母的琼浆醉人。"
海底突然浮起千盏莲灯,每簇火苗里都坐着个金蝉子。青鳞的尾鳍扫过处,幻象纷纷褪成魔僧模样。
"好个西天极乐!"我踩碎盏中魔佛,"拿罗汉骨灰种曼陀罗?"
青鳞忽然咬破舌尖画符,用我鲜血在浪尖写和歌。当「三千烦恼丝,缠作钓鱼线」这句成型时,整片东海突然沸腾如滚粥。
"孙郎可知..."她舔着獠牙骑上我肩头,"鮨鱼族的求偶诗,本就是超度亡魂的往生咒?"
我拔下毫毛变作酒葫芦,对着魔化的观音法相浇了泡猴尿。当金箍棒捅穿她丹田时,爆出的舍利子竟串着紫霞的月光簪。
青鳞突然发出濒死鱼类的尖啸,尾鳍卷起我冲进风暴眼。在数万道雷光中,她将本命珠塞进我獠牙缝隙。
"咬碎了..."她眼底浮出三百年前的书生倒影,"就能看见你前世的蠢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