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筋斗云穿透罡风层时,青铜古殿的飞檐正滴着熔岩。三昧真火在云层下翻涌成红莲,商羊女妖王斜倚在玄铁王座上,赤足踩着朵燃烧的曼珠沙华。
"齐天大圣?"她尾音带着火星子,"来给本宫当压寨夫君的?"
我甩开虎皮裙盘腿坐下,金箍棒在膝头转出残影。她脖颈的孔雀石璎珞泛着妖冶的绿,让我想起蟠桃园里熟透的杏子。
"你这火候差些意思。"我弹开溅到眼前的火星,"当年老君炼丹炉可比这烫脚。"
她突然俯身逼近,发间坠着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我闻见凤凰花混着硫磺的香气,她睫毛上凝结的火晶石几乎要戳到我鼻尖。
"听说你给七个蜘蛛精梳过头?"红指甲划过我喉结,"她们没告诉你......"
我叼住她指尖猛地翻身,火浪在我们身下炸开万丈。金箍棒搅动的漩涡里,她羽衣化作千百只青鸟,在熔岩雨中发出清越啼鸣。
"商羊!"我在火海中抓住她脚踝,"三百年前东海畔那只跛足青鸟——"
她突然僵住,漫天火雨凝成冰晶。我看到她锁骨下方有道月牙疤,正是当年我从雷劫里抢回来的残羽。
"闭嘴!"她掌心凝出火刃,"妖王不需要被拯救的回忆!"
我任她割破肩甲,血珠坠入火海绽开红莲:"那天你说'若能化形,定要你尝尝焚心的滋味'——"突然被炙热的唇堵住后半句荤话。
她的眼泪在脸颊蒸腾成雾,我拔下脑后毫毛变作金簪,斜斜插进她盘起的发髻。千年雷击木在火焰中舒展新芽,她咬着我耳朵轻笑:"猴子,你腋毛燎着了。"
商羊的羽衣在火浪里片片剥落时,我嗅到三十三重天外才有的雪松香。这味道让我想起蟠桃宴上打翻的酒坛,玉帝老儿胡子燎焦的模样实在好笑。
"你的金箍棒硌着我了。"她在我耳畔呵气成霜,熔岩海霎时冻结成镜。倒影里千百个我们交叠着,像被顽童揉皱的丹青画卷。
我扯开她腰间鸾凤纹的绦带:"当年在女儿国,女帝用这个捆过俺老孙。"绦带浸了妖血竟化作活蛇,顺着她脊梁游进尾椎骨处的火焰纹身。
商羊忽然咬破舌尖,将血抹在我眼皮上。千年封印裂开缝隙,我看见乌云仙拎着雷公凿追打跛足青鸟,自己折了根肋骨化作避雷针。
"原来你记得。"我舔掉她唇边血珠,"那根骨头后来长成了紫竹林。"
她突然抬膝顶我小腹,火海轰然倒卷成塔。我们坠进青铜殿底的寒潭时,她发间金簪生出桃枝,花苞里迸出我五百年前埋在五行山下的酒瓮。
"猴儿醉。"她拍开泥封仰头痛饮,酒液顺着锁骨流进心口月牙疤,"七蜘蛛给你梳头那天,我在云头折断了三根尾羽。"
我夺过酒瓮砸在潭中巨石,飞溅的陶片割破她脚背。鲜血凝成红绳将我们手腕缠作死结,潭底沉睡的龙骨突然睁开眼。
"老邻居?"我对着龙骨吹口哨,"这不是西海三太子的表舅?"
商羊突然骑上我肩头,拔下金簪划开水面。冰火交织的漩涡中,她脚踝银铃响得癫狂。我这才看清铃铛内侧刻着东皇钟的饕餮纹,纹路里还沾着杨戬三尖两刃枪的碎屑。
"你偷吃了我的过去。"她掐着我脖子沉入潭底,发间桃枝开出带血的花,"现在该连本带利——"
我笑着任她撕扯喉管,从耳中掏出颗舍利子塞进她齿间。当年在无底洞救老鼠精时顺的物件,此刻正映出她前世替我挡天劫的残影。
商羊的火焰突然熄灭,寒潭变成滚沸的汤池。我摸到她尾椎骨凸起的三枚妖钉,正是文殊菩萨坐骑的独角所化。
"忍着点。"我咬断她盘扣,"当年给铁扇公主拔倒刺比这疼多了。"
她在我肩头咬出个带火焰纹的牙印时,青铜古殿轰然坍塌。我们裹着熔岩与寒冰首冲九霄,南天门的牌匾被撞出个人形窟窿。
千里眼揉着眼睛对顺风耳嘀咕:"大圣爷的新披风怎么在冒烟?"
"放屁!"我在云头笑骂,"这是老君炉里新炼的霓裳羽衣!"
商羊的嗤笑混着风雷声响彻三十三重天,她发间金簪不知何时变成了紧箍样式。我摸着脑后新生的绒毛,突然记起观音当年赐咒时的狡黠笑意。
原来有些圈套,要等五百年才扣得死。
凌霄殿的琉璃瓦在我们头顶簌簌震颤时,商羊正揪着我耳朵调整下坠方向。她发间紧箍簪子突然收缩,疼得我翻手拍在她臀尖,炸开片金红交错的火星。
"弼马温!"巨灵神的宣花斧劈开云层,"拐带妖女冲击天门该当何罪?"
我摘下发烫的紧箍变作耳坠,顺手挂在他鼻环上:"送你个定情信物。"那蠢货顿时被坠得栽进广寒宫的桂花丛,惊起满地捣药玉兔。
商羊忽然掰过我下巴啃咬,血腥味里带着瑶池仙醪的甜香。她舌尖推来半颗金丹,我尝出是当年在五庄观顺的人参果核。
"东皇钟的碎片,"她唇缝漏出青紫色火焰,"在你左肋第三根骨头里。"
我探手从胸腔扯出根燃烧的金箍棒,尖端果然嵌着块青铜残片。三十三重天突然响起编钟轰鸣,托塔天王的宝塔在声浪里裂开蛛网纹。
"猴头!"哪吒踩着风火轮掷出乾坤圈,"把妖女......"
商羊拽过我虎皮裙擦手,血污竟显露出女儿国主的胭脂印。她冷笑着把裙角甩向三太子,那些陈年吻痕突然化作带刺藤蔓,把混天绫绞成碎片。
"七蜘蛛的梳子,"我凑近她渗血的耳垂,"是你打碎的?"
我们在南天门的废墟里滚作一团,她指甲抠进我背上五指山旧伤。当亢金龙的角尖刺来时,我翻身将她护在怀里,用金刚不坏之躯撞断那截龙角。
"蠢猴子!"商羊把断角插进自己发髻,"这东西能打开北海泉眼。"
她突然撕开我胸前毫毛,对着心脏位置咬下去。疼痛炸开的瞬间,我看见昆仑镜里闪过画面:补天石崩裂时,有片青羽沾着我的精血坠入东海。
雷部众神的鼓槌化作万道金蛇,我们在闪电缝隙里接吻。商羊尾椎的妖钉开始松动,每拔出一枚就落下场血雨。当第三枚钉子坠入凡间时,火焰山下的青铜殿忽然传来婴儿啼哭。
千里眼扒着云头偷窥,被我用金箍棒变作望远镜戳中独目。商羊趁机扯下嫦娥的披帛当捆仙索,把二十八宿统统倒吊在银河两岸。
"大圣..."太白金星捧着圣旨哆嗦,"陛下说您若肯..."
我抓过圣旨垫在商羊身下,玉帝的朱砂印正硌着她腰窝。她怒喘着咬破我肩膀时,九重天的晚霞烧得比八卦炉还艳。远处传来阎罗王的惨叫——那根断掉的龙角,果然捅穿了十八层地狱。
北海泉眼喷涌的刹那,商羊发髻间断角化作碧玉簪。我揽着她腰肢扎进腥咸的漩涡,看见敖丙那小子正在龙宫门口教虾兵跳胡旋舞。
"表舅的角!"三太子吓得龙鳞倒竖,"大圣您这是......"
商羊抬脚踹飞鎏金珊瑚屏风,泉眼逆流的玄冰正撞上她尾椎。第三枚妖钉崩出时带着文殊坐骑的鬃毛,把龟丞相的罗盘扎成筛子。
"借个产房。"我扯过东海至宝鲛绡帐,"你这水晶床比老孙的花果山石榻软和。"
敖丙的龙角开始打摆子,他盯着商羊隆起的小腹语无伦次:"可大圣您是石猴......"
我往他嘴里塞了个定海珠,转身接住商羊呕出的火种。那团青焰里裹着个婴孩,哭声震得三十六颗定海珠叮当乱颤。小龙女突然破卵而出,扒着门框偷瞧:"好丑,像烤糊的芋头。"
商羊虚弱地掐我大腿:"你当年大闹天宫...就为这种傻子守蟠桃园?"
婴孩突然睁开三只金瞳,我左肋的东皇钟碎片开始发烫。敖丙的传讯海螺炸成齑粉,里面传来杨戬的怒喝:"妖猴!你竟敢用补天石灵气重塑妖胎!"
真君神殿的瓦当雨点般砸进龙宫时,商羊正用我尾巴毛给孩儿编襁褓。那小子啃着哪吒的乾坤圈磨牙,混天绫碎片被他尿成了避火罩。
"三只眼!"我掀翻整座珊瑚山砸向天兵,"借你哮天犬配个种?"
商羊突然把婴孩塞进敖丙怀里,拔下我三根毫毛变作分身。小龙女趁机偷摸孩子第三只眼,被烫得满手水泡却笑出泪花:"比熔岩池还暖和......"
杨戬的天眼射出金光刹那,商羊拽着我撞进北海泉眼。逆流的玄冰割破她脚踝,血珠凝成红莲托住妖胎。我忽然看清婴孩掌心胎记,正是五百年前压在五行山下的那朵野桃花。
"猴子,"她在激流中咬住我喉结,"你说地狱的油锅...能不能涮羊肉?"
十八层地狱的业火被我们带起的罡风吹成篝火,阎罗王的冠冕成了孩儿的拨浪鼓。孟婆舀汤的手在抖:"大圣,这孟婆汤里...您可别再加辣椒油了......"
鬼差们押解的新魂突然暴动,有个青面书生指着妖胎惊呼:"这不是当年被雷劈散的青鸾精魄?"
商羊的火焰突然冻结忘川,她眼尾朱砂痣渗出冰碴:"那书呆子...是给我写过情诗的泾河龙王表侄......"
我大笑着扯断判官笔,蘸着血海在生死簿上画王八。妖胎突然啼哭着喷出三昧真火,把秦广王的胡子烧成灰烬。转轮盘卡着哮天犬的尾巴疯狂空转,十殿阎罗的惨叫比孙大圣当年撕生死簿还凄厉。
回到花果山那夜,商羊用月光洗婴孩的三只金瞳。马流元帅偷藏的猴儿酒被她浇在补天石上,石缝里开出朵并蒂火莲。
"东皇钟还差三片。"她舔着我耳后新结的血痂,"西王母的瑶池底...埋着你当年尿过的蟠桃核......"
我拔下毫毛变作钓竿,甩钩时惊醒了沉睡的巨灵神。那憨货的鼻环上还挂着我变的耳坠,映出商羊在云间哺乳的剪影。孩儿的第三只眼突然看向西方,灵山的钟声里混进了青铜碎裂的清音。
瑶池的涟漪泛起胭脂色时,孩儿的第三只眼正映出西王母鬓边白发。我拔下的毫毛钓竿突然弯成满月,蟠桃核咬钩的刹那惊醒了沉睡的昆仑墟。
商羊赤脚踏碎云阶,脚踝银铃震落七仙女羽衣。那些飘飞的绒毛沾了妖胎啼哭,竟化作带火雏凤扑向蟠桃园。土地公的拐杖冒出三昧真火,他哭喊着跳进我幼时尿过的坑洞。
"尿碱结晶,"商羊用舌尖舔破我耳后血痂,"正好熔了东皇钟残片。"
西王母的金簪划破三十三重天幕时,孩儿正攥着杨戬的哮天犬磨牙。那畜生被三只金瞳瞪得失禁,尿液化成玄冰封住瑶池入口。我趁机撬开池底玉砖,五百年前埋的蟠桃核己长成青铜巨树,枝桠间吊满星斗。
"北斗七星少了两颗。"商羊掰断树杈捅进雷公嘴,"贪狼和破军在你大闹天宫时......"
她尾音被突然爆开的紫薇垣吞没,孩儿的三昧真火顺着银河烧到灵山脚下。文殊的坐骑突然发狂,独角正插进我当年在五行山种的桃树。树根渗出的汁液混着佛血,竟在妖胎额头凝成颗朱砂痣。
观音的玉净瓶倒扣下来时,商羊正扯着我虎皮裙擦婴孩口水。那杨柳枝沾了妖气疯长,根系缠住孩儿脐带。我突然看清脐带里流动的不是血,而是五百年前打翻的蟠桃酒。
"好算计!"我拔下孩儿胎毛变作金针,"原来紧箍咒的种子......"
商羊突然咬断脐带,半截脐带化作捆仙索勒住净瓶。妖胎的啼哭与灵山钟声共振,震得十八罗汉金身裂开蛛网纹。韦陀的降魔杵扎进自己脚背,佛血浇灌出朵带齿的优昙婆罗花。
老君的炼丹炉突然从云头坠落,炉盖缝隙飞出我当年偷吃的金丹。商羊眼尾的冰碴子开始融化,她抓过三昧真火裹着寒霜塞进炉膛。阴阳二气交汇的刹那,东皇钟碎片从我们七窍中喷涌而出。
"还差一片。"她掰开我天灵盖,"在你被如来压住的指骨里。"
妖胎突然腾空而起,第三只眼射出金光劈开灵山结界。五百年前我藏在金箍棒里的猴毛,此刻正在大雄宝殿上生根发芽。孩儿乳牙咬住如来的手指,佛血顺着獠牙滴成琥珀色的舍利。
"泼猴!"如来的掌心雷混着梵音,"你可知这妖胎是......"
商羊的火焰纹身突然剥落,在灵山穹顶拼成东皇钟最后的缺口。钟声响起的刹那,我看见她前世折翼坠入八卦炉时,炉底刻着我们的生辰八字。原来老君早知这五百年因果,炼丹炉炼的从来不是金丹。
妖胎的獠牙终于刺破佛祖金身,三界众生同时听见琉璃碎裂的清音。商羊在漫天佛血里朝我伸手,指尖缠绕着女儿国主当年没系完的同心结。我扯出脊椎里的金箍棒迎上去,棒身浮现出五百年前压在五行山下的月光。
月光里沉睡着我们未喝完的猴儿酒,酒液中泡着个完整的东皇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