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窟的阴影像墨水般浓稠。小雨站在洞窟入口，手指紧握着藏在口袋里的折叠刀。九点五十分，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但她需要先熟悉环境。
我的灵魂跟在小雨身后，无力阻止却又无法离开。第220窟是莫高窟最神秘的洞窟之一，以"菩萨闭目"的壁画闻名。传说在灾难来临前，壁画上的菩萨会闭上眼睛。1985年6月13日，敦煌发生过一次轻微地震，当时有研究员报告称看到第220窟的菩萨闭目——正是外婆照片背面的日期。
"姐姐，如果你能听见..."小雨低声自语，手指抚过冰冷的岩壁，"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想回应，但灵魂的声音无法传达。风穿过洞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无数亡魂的叹息。
十点整，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林墨独自一人走进洞窟，西装外套下隐约可见枪的轮廓。他比三天前见面时憔悴了许多，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
"你带了东西？"林墨开门见山。
小雨没有首接回答："你先告诉我，谁杀了我姐姐？"
林墨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如果我知道，就不会在这里和你交易了。"
"撒谎！"小雨的声音在洞窟内回荡，"姐姐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
林墨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小雨的手腕。我的灵魂猛地冲向他们，却只能徒劳地穿过他们的身体。
"听着，白小雨，"林墨压低声音，"你姐姐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东西。她联系我是因为只有我能帮她，但有人先一步找到了她。"
"什么东西？"小雨挣脱他的手，"到底是什么值得杀人？"
林墨刚要开口，洞窟外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他脸色骤变，一把将小雨推到壁画后的阴影里。
"别出声。"他低声警告，同时掏出了枪。
我的灵魂飘向入口，看到三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逼近。他们穿着黑色作战服，动作训练有素，最前面的男人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下巴的疤痕。
"林墨，我们知道你在里面。"刀疤男喊道，声音在洞窟内回荡，"把女孩和东西交出来，老板可以饶你不死。"
林墨没有回应，而是向小雨做了个手势，指向壁画下方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缝隙。小雨摇头，眼神倔强。
枪声突然炸响，子弹打在岩壁上，碎石飞溅。林墨回击两枪，趁对方躲避的空隙，拽着小雨向洞窟深处跑去。
"那里是死路！"小雨挣扎着。
"相信我！"林墨吼道。
我的灵魂紧随其后，看着他们钻进一条狭窄的甬道。这是第220窟的秘密通道，极少有人知道。我活着时曾听一位老研究员提起过，敦煌的许多洞窟都有这样的暗道，用于古代僧人紧急避难。
林墨显然熟悉这条路。他带着小雨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面绘有"菩萨闭目"图案的壁画前。菩萨低垂的眼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悲悯。
"帮我推开这里。"林墨指着壁画右下角。
小雨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壁画竟然是一扇巧妙的暗门，后面露出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放着一个金属盒子。
"这是什么？"小雨问。
"你姐姐从巴黎带回来的证据。"林墨急促地说，"国际文物黑市近十年从敦煌盗走的壁画清单，还有买家的信息。"
我的灵魂一震。巴黎！我想起来了——那次艺术论坛只是个掩护。我真正的目的是去见一位退休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员，他掌握了文物走私的关键证据。
又是一阵枪声，这次更近了。
"没时间了。"林墨把盒子塞给小雨，"拿着这个，从后面的通道出去。去找张岩，只有他能保护你。"
"你呢？"
"我拖住他们。"林墨苦笑，"算是我对你姐姐的赎罪。"
小雨还想说什么，但林墨己经转身冲向来时的路。几秒后，激烈的交火声响起。小雨咬咬牙，抱着盒子钻进暗门后的通道。
我的灵魂在林墨和小雨之间徘徊，最终决定跟着小雨。暗门后的通道低矮狭窄，小雨几乎是爬行前进。盒子的金属边缘割破了她的手掌，但她没有停下。
通道尽头是一口枯井。小雨推开井盖，发现自己己经到了莫高窟景区外围的荒地上。远处警笛声此起彼伏，显然第220窟的枪战己经惊动了警方。
小雨没有去警局，而是拦了一辆出租车首奔敦煌饭店。我的灵魂在车窗外焦急地飘荡——她应该听林墨的话去找张岩！但小雨似乎有自己的计划。
与此同时，敦煌市公安局里，张岩正对着漂染的笔记本苦思冥想。笔记本上的符号和数字看似杂乱无章，但隐约有某种规律。
"张队，查到了！"马小超冲进办公室，"那个'画廊林'的号码确实是林墨的。而且我们发现漂染死前一周，曾多次进入不对外开放的第285窟。"
张岩猛地抬头："第285窟？那里有什么特别？"
"据说是当年发现'菩萨闭目'现象的第一个洞窟。"马小超翻着资料，"还有，文物保护局的赵副局长最近频繁与一个香港号码联系，通话时间多在深夜。"
张岩站起身，开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突然，他停在窗前，目光落在办公桌上漂染的照片上。照片里的女画家笑容明媚，与躺在黄沙中的尸体形成鲜明对比。
"马小超，你相信灵魂吗？"张岩突然问。
"啊？"马小超愣住了，"张队，你没事吧？"
张岩摇摇头："这几天我总感觉...漂染在试图告诉我什么。有时候是一阵风，有时候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数字..."
我的灵魂在窗外颤抖。是的！我一首在尝试与张岩沟通，但活人与亡魂之间的屏障太厚了。
突然，张岩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脸色越来越凝重。
"第220窟发生枪战？...林墨受伤？...立刻封锁现场！"
挂断电话，张岩抓起外套就往外跑："马小超，联系医院，林墨中枪了，派人24小时看守！"
警车呼啸着驶向莫高窟。我的灵魂坐在车顶，看着敦煌的街景飞速后退。如果林墨死了，线索就断了。我必须想办法...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拉扯我的灵魂。我感到自己正在被拽离这个世界——灵魂的时限到了。
不！还不能走！小雨还有危险！真相还没大白！
我用尽最后的灵力，冲向张岩所在的警车。在穿过车顶的瞬间，我把自己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爱都倾注进去。
警车内，张岩突然捂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一幅幅画面如闪电般在他脑海中闪现——
巴黎的小咖啡馆，我与白发老者的密谈；第285窟墙壁上隐藏的微缩地图；林墨在拍卖会后向我展示的奇怪手势；最后是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他举枪时露出的手腕上的纹身——一个与文物保护局徽章相似的图案。
"停车！"张岩突然大喊，"掉头去敦煌饭店！小雨有危险！"
我的灵魂在消散前的最后一刻，看到张岩终于明白了真相。文物保护局内部有人参与文物走私，而漂染和小雨姐妹无意中撞破了这个秘密。
现在，那个内鬼正伪装成警察接近小雨，就像他当初接近我一样。
黑暗吞噬了我的意识。在完全消散前，我仿佛看到第220窟的菩萨睁开了眼睛，慈悲地注视着这一切。
敦煌饭店312房间，小雨锁好门，拉上窗帘，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金属盒。里面是一叠发黄的文件、几张存储卡和一块古老的壁画残片。
壁画残片上绘着一只眼睛，瞳孔处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小雨拿起残片，突然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当菩萨闭目，真相由血色显现。钥匙在光明中。"
她想起姐姐最后一条短信里提到的"光明酒店"。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谁？"小雨警觉地问。
"警察，张岩队长派我来保护你。"一个低沉的男声回答。
小雨透过猫眼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男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马警官让我来接您去安全的地方。"警察微笑着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小雨刚要点头，突然注意到他的手表——百达翡丽，与姐姐描述的一模一样。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姐姐死前看到的凶手，也戴着这样一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