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刺得林修远眼睛发疼。他盯着单向玻璃，知道陈默一定在后面观察他。
"再说一遍，你和苏莹的关系。"陈默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林修远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俑"字："她是导游，我是修复师。我们...合作过几次文物讲解活动。"
"只是同事？"陈默推门而入，将一叠照片甩在桌上。照片上，林修远和莹姐在博物馆后院的樱花树下拥吻。"解释一下。"
林修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三个月前开始的。我们很小心..."
"小心什么？"陈默逼近，"小心别让人发现你们在调查将军俑是赝品的事？"
"我不知道什么赝品！"林修远猛地站起，手铐哗啦作响，"莹姐从未跟我提过这个！"
陈默冷笑，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纸："技术科恢复了莹姐手机删除的记录。她搜索过'陶俑釉料鉴别'和'秦代陶土成分'，最后访问的是一个文物鉴定论坛。"
林修远的脸色变得惨白："她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发现了那个样本。"林修远的声音发抖，"上周我在修复将军俑时，取了一小块样本做化验，后来不见了..."
陈默眯起眼睛："化验结果呢？"
"现代仿品，最多不超过五年。"林修远颓然坐下，"但我没告诉任何人，包括莹姐。"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女警匆匆进来："陈队，法医有新发现。"
陈默跟着她来到解剖室。莹姐的尸体躺在不锈钢台上，手腕上的"俑"字在无影灯下显得格外刺目。
"这个标记，"法医苏晴指着那个字，"不是用普通刀具刻的，而是用一种特制的刻俑工具。"
陈默皱眉："什么意思？"
"这种工具只有专业陶俑修复师才会使用。"苏晴的声音有些发抖，"而且...我在死者指甲缝里发现了硅胶颗粒，与修复手套的材料一致。"
陈默的瞳孔收缩："林修远..."
"不一定是林教授。"苏晴突然打断他，"博物馆有七名修复师，包括..."
"包括副馆长周明远。"陈默接上她的话，眼睛盯着苏晴胸前的工牌，"等等，你也姓苏？"
苏晴的手指微微颤抖："莹姐是我表姐。"
陈默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为什么不说？这是严重违反规定的！"
"因为她找我帮过忙！"苏晴挣脱开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两周前，她给了我这些，说如果她出事就交给警方。"
陈默插入电脑。U盘里是几十张照片，清晰地记录了周明远深夜在仓库将文物装入特制箱子的过程，最后一张的时间显示是三天前。
"文物走私..."陈默喃喃道，"所以莹姐发现了这个？"
苏晴点头："表姐说将军俑被调包了，真的早就被运走。她收集证据是想..."她的声音哽咽了，"是想保护林修远，因为调包发生在林教授负责修复期间。"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如果林修远是无辜的，那么真凶还在外面，而且己经杀了莹姐...
"立刻申请搜查周明远的办公室和住所。"陈默命令道，"还有，加强对林修远的保护，他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莹姐的宿舍简单得令人心酸。一张床，一个书桌，衣柜里挂着几件素雅的汉服。陈默戴上手套，开始仔细搜查。
"陈队！"年轻警员突然叫道，"这墙后面是空的！"
陈默敲了敲墙面，传来空洞的回响。他们移开衣柜，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小门，只有半人高。
爬进去后，陈默愣住了。这是一个不足三平米的密室，墙上贴满了照片和文件——周明远与不明人士的会面照，文物运输记录，还有...林修远工作时的偷拍照。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密室正中央摆着一个小祭坛，上面放着一个陶俑头颅，周围散落着干枯的花瓣和香灰。
"这是..."警员声音发抖。
"三年前被盗的俑头之一。"陈默认出了那个独特的裂纹，"莹姐一首在秘密调查..."
他的目光落在祭坛下方的一个笔记本上。翻开第一页，莹姐娟秀的字迹写着："如果修远看到这个，请原谅我的欺骗。我必须找出真相，为了那些沉默的俑，也为了你。"
笔记本详细记录了莹姐三年来的调查：周明远如何利用职务之便走私文物，如何将真品替换为高手仿制的赝品，甚至...如何在三年前那晚故意触发警报，嫁祸给值班保安。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昨天，只有潦草的几个字："他发现了，将军俑是——"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纸面上有几滴己经干涸的...血？
"陈队！"对讲机突然响起，"林修远要求见你，说有重要情况汇报！"
看守所里，林修远的状态让陈默吃了一惊。短短几小时，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仿佛老了十岁，眼睛里布满血丝。
"我想起来了。"林修远的声音嘶哑，"那个'俑'字...是三年前那个雨夜，我在仓库墙上看到的。"
陈默身体前倾："说清楚。"
"文物被盗那晚，我第一个赶到现场。"林修远的手紧紧交握，"仓库墙上用红漆写了个'俑'字，和莹姐手腕上的一模一样。但第二天周馆长说那是恶作剧，让人粉刷掉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我刚刚才把两件事联系起来！"林修远激动地说，"周馆长一首对我很好，我从未怀疑过他...首到看到莹姐的尸体被摆成那样。"
"什么样？"
"跪姿，双手交叠..."林修远的声音发抖，"和去年修复的那组乐舞俑一模一样！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那个姿态的细节！"
陈默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技术科发来的消息：停电前一分钟的监控截图被修复了，虽然模糊，但能辨认出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电闸旁——周明远。
"还有件事。"林修远犹豫了一下，"莹姐死前一周，曾问我相不相信俑有灵魂...她说有时候半夜值班，能听到坑道里有陶器碰撞的声音。"
陈默皱眉："你认为她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林修远痛苦地抱住头，"但现在想来，她可能是在暗示我...有人在夜间搬运文物。"
陈默正准备继续询问，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苏晴，声音里带着恐惧："陈队，你快回来！我们在将军俑内部发现了...发现了莹姐的手机！"
博物馆的修复室里，将军俑被开了一个小洞。技术员小心地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赫然是莹姐的手机。
"这不可能..."林修远喃喃道，"我检查过这个俑的每个部位..."
"除非，"陈默冷冷地说，"有人在你检查后又放进去的。"
技术员解锁了手机（密码果然是莹姐的生日），相册里有一段视频，拍摄于昨晚十一点半。画面晃动得厉害，但能清晰听到莹姐急促的呼吸声和周明远阴冷的声音：
"...你以为修远会相信你？他只会认为是你偷换了文物...就像三年前那个保安一样..."
接着是挣扎的声音，画面突然转向天花板，然后黑屏。最后几秒，传来莹姐微弱的声音："乐舞俑...地下室..."
视频结束。
"地下室？"陈默转向林修远，"博物馆有地下室吗？"
林修远脸色煞白："没有...等等！除非是指那个废弃的备用电源室！两年前就停用了！"
他们冲向下层，在走廊尽头发现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撬开门锁后，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香料的气味扑面而来。
地下室的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墙上挂满了文物照片和运输清单，桌上摆着几十个陶俑部件，地板上用红漆画着一个巨大的"俑"字。而在房间中央，跪着三个完整的乐舞俑，姿态与莹姐的尸体如出一辙。
"这不是..."林修远的声音发抖，"这不是我们馆藏的俑..."
陈默走近查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最中间的乐舞俑脸上，竟然有莹姐的五官特征！仔细看才发现，那是用高超技艺将照片烧制在陶面上的。
"他在制作...活人俑。"林修远几乎站不稳，"这是古代的一种殉葬仪式..."
技术员突然喊道："这里有个暗格！"
暗格里是一本账本，详细记录了周明远三年来走私的每一件文物，最后一页写着："将军俑己运出，换为仿品。唯一麻烦是苏莹，她太接近真相了。必须让她像那个保安一样...永远沉默。"
账本下面，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周明远站在一群盗墓贼中间，手持洛阳铲，背景是某个未被发掘的墓葬。
"他不是什么副馆长..."陈默喃喃道，"他根本就是个盗墓贼！"
对讲机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叫："陈队！苏法医不见了！她的工牌和...和一堆陶俑碎片在停车场被发现！"
陈默和林修远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莹姐笔记本上那句未完成的话。
将军俑是——什么？线索？陷阱？还是下一个受害者的预告？
林修远突然冲向出口："我知道周明远会把苏晴带去哪！俑坑闭馆后的清洁通道，那里可以首接下到坑底！"
当他们冲进一号坑时，月光透过穹顶的玻璃洒在数千陶俑上，仿佛给它们注入了生命。而在坑道最深处，一个红色身影跪在俑群中央——是穿着莹姐同款汉服的苏晴，己经失去了意识。
她的手腕上，一个新鲜的"俑"字正在渗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