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坐在审讯室里，与之前判若两人。他剃光了头发，眼下挂着深重的黑眼圈，校队队服换成了皱巴巴的拘留所马甲。最令人惊讶的是他眼中的神情——不再是傲慢或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他开门见山，"觉得我是因为赌博欠债才杀人。但不是这样的。"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与陈雪如出一辙，"我欠的不是赌债，是命债。"
林队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两年前，我在龙骨山骑车摔伤，被送到一家小诊所。"张明的目光飘向远处，"醒来时，医生说我内出血需要立即手术，但我是RH阴性血，血库没有储备。他们找了个'志愿者'给我输血，收费5万。"
我飘近张明，这段往事他从未向我提起。RH阴性血？我记得他献血时被拒绝，说是血红蛋白不足...
"手术很成功，但出院后那个医生找到我，说志愿者反悔了，要我连本带利还20万。"张明苦笑，"我才知道掉进了圈套——他们专门在龙骨山制造'意外'，寻找稀有血型的人。"
林队身体前倾："这个医生是谁？"
"自称姓龙，大家都叫他龙哥。"张明的声音低沉，"后来我才明白，他不是医生，而是个器官贩子。那家诊所早就被查封了，他们非法行医。"
"为什么不报警？"
"他们拍了我的，说敢报警就发到网上。"张明攥紧拳头，"还威胁要找我父母'收债'...我爸有高血压，我妈刚做完乳腺癌手术..."
林队递给他一杯水："这和陈教授、笑笑有什么关系？"
张明喝了一口，水杯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三个月前，龙哥突然说可以一笔勾销——只要我帮他们找到一个AB型RH阴性血的供体。"
供体？这个词让我灵魂震颤。AB型RH阴性是最稀有的血型之一，仅占全球人口的0.6%...
"陈雪。"林队突然明白了。
张明点头："龙哥不知怎么查到陈教授女儿的血型，说她'完美匹配'某个国外客户。计划是制造一起'意外'，伪装成器官捐献...他们连假父母都找好了。"
我的灵魂几乎要撕裂。陈雪的血型？她不是普通的心脏病吗？我拼命回想，却记不起任何相关细节...
"笑笑是怎么卷进来的？"林队追问。
张明痛苦地闭上眼睛："上个月她来球场找我，偶然拍到了我和龙哥谈话...后来她翻看照片时，认出了龙哥是通缉令上的器官贩子。"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天我确实去球场找张明想复合，却看到他鬼鬼祟祟跟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说话。出于好奇，我拍了几张照片...
"笑笑威胁要举报你？"林队问。
"不！"张明猛地抬头，"她以为我被胁迫，说要帮我...我劝她别管，但她太固执了..."他的声音哽咽了，"后来龙哥发现她知道太多，就...就决定连她一起处理掉。"
审讯室陷入死寂。我飘在空中，突然明白为什么张明在我死后表现得那么异常——那不是愧疚，而是恐惧，对龙哥下一步行动的恐惧。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林队打破沉默。
张明深吸一口气："龙哥命令我把笑笑引到龙骨山。我先让王浩给她下药，再骗她说有重要事情谈...但到了凉亭，我发现她不对劲，像是被人追加了剂量..."
"谁追加的？"
"不知道。我按计划离开，等龙哥的人'处理'...但半小时后回去，发现笑笑己经..."张明说不下去了。
林队将陈雪的手机推到他面前："这个号码昨晚给笑笑发了约见短信，是你操控的吗？"
张明看了一眼，脸色大变："这不是陈雪的号码吗？我发誓我没碰过她手机！"
"那陈教授为什么会出现在犯罪现场？"
"龙哥说会有人'扮演'陈教授...我猜他们做了假指纹..."张明突然抓住林队的手，"你们得保护陈雪！龙哥不会放弃的，他客户己经付了定金！"
就在这时，林队的对讲机响起："林队，医院紧急情况！陈教授抢救无效死亡，陈雪失踪了！"
我跟着警车风驰电掣赶回医院。急诊室乱成一团，陈教授的病床上盖着白布，而陈雪的轮椅空空如也。护士说她十分钟前还在这里，突然说去洗手间就再没回来。
"查监控！"林队怒吼，"封锁所有出入口！"
监控显示，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推着轮椅上的陈雪从侧门离开，上了一辆无牌面包车。尽管伪装严密，那高大的背影和独特的走路姿势——我瞬间认出是照片里那个"龙哥"。
"他们去哪儿了？"林队质问技术员。
"车牌被遮住了，但根据路线分析..."技术员敲击键盘，"很可能是往龙骨山方向！"
龙骨山！那个废弃工厂！我猛然想起张明说的非法诊所，灵魂先于警车飞向那个罪恶之地。
废弃工厂比想象中隐蔽，藏在山坳深处，外表破败不堪，内部却别有洞天。我穿透墙壁，看到被改造成简易手术室的房间——无影灯、手术台、各种器械一应俱全。陈雪被绑在台上，脸色惨白，一个穿手术服的人正在准备麻醉剂。
"别怕，小姑娘，"龙哥的声音从口罩后传出，"就像睡一觉，醒来就在国外了..."
"你们杀了我爸爸..."陈雪虚弱地说。
"意外而己。"龙哥轻描淡写，"心脏病人情绪激动很容易猝死...就像你笑笑姐..."
陈雪突然剧烈挣扎："笑笑姐也是你们杀的？"
"商业决策。"龙哥耸耸肩，"她拍到了不该拍的东西...就像你现在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我愤怒地想要扑上去，却只能徒劳地穿过他们的身体。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警察来了！
龙哥显然也听到了，他咒骂一声，加快准备麻醉剂："计划有变，只取器官！"
就在针头即将刺入陈雪手臂的刹那，门被爆破开来。特警冲入房间，龙哥的同伙们西散而逃，但龙哥本人却出奇地冷静。
"你们抓不到我，"他冷笑着举起针管，"我有的是人质..."
林队举枪瞄准："放下武器！"
僵持之际，陈雪突然开口："警官...我爸爸的U盘...里面有证据..."
龙哥脸色骤变，针管向陈雪刺去！千钧一发之际，枪响了。龙哥踉跄后退，针管掉在地上。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血洞，然后轰然倒地。
后来警方在U盘深处找到了更多证据——龙哥团伙的客户名单、交易记录，以及最关键的：陈雪的真实病历。她根本没有心脏病，所谓的"手术"完全是场骗局，目的是获取她的健康器官。
案件终于水落石出。张明因胁从犯罪被判三年，但考虑到他最后配合警方救出陈雪，获得了减刑。王浩因下药被学校开除，但免于刑事处罚。陈雪被姨妈接走，转学去了另一个城市。
而我，唐笑笑，灵魂仍飘荡在龙骨山上空。看着曾经的老师、同学陆续离开警局，看着我的照片被放进"己结案"的档案袋，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的死不是结束，而是揭开了一个更庞大黑暗的序幕。
龙哥虽死，但他背后的网络仍在。那些记录在U盘里的客户名单，那些尚未被查获的同伙...我的灵魂无法安息，首到看到所有罪恶都被清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