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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七窍·二

我以为自己会消失,像被风吹散的烟雾。但睁开"眼"时,我仍悬浮在餐厅上空。南宁的晨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进来,给血迹斑斑的后厨镀上一层虚假的圣洁。

警察封锁了现场。一个穿便衣的高个子男人正蹲在我的尸体旁,橡胶手套上沾着我的血。他胸前的警官证写着"李岩"。

"死亡时间约在昨晚九点到十点之间。"法医翻动我僵硬的脖颈,"凶器是单刃刀具,从下往上斜刺入心脏,手法相当专业。"

我飘近了些。李岩的睫毛在晨光中像刷了金粉,他皱眉时右眉上的疤痕会皱成一团。这个细节让我莫名安心——活着时,我从没注意过警察的长相。

"监控呢?"李岩问。

年轻警员摇头:"后厨监控昨晚七点后就失灵了。但前厅拍到主厨八点西十五分慌慌张张跑回后厨。"

我猛地想起那把刻着主厨名字缩写的刀。想尖叫提醒他们,却只让证物袋里的凶器轻微颤动了一下。李岩突然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过空气,仿佛能看见我。

"查主厨的背景。"他站起身时,后腰露出枪柄的金属冷光,"还有,彻底搜查冷库。"

冷库!我死前听到的秘密谈话就在那里。我抢先飘向冷藏区,穿过厚重的金属门。零下十八度的低温对灵魂毫无影响,但我"看见"的东西让意识几乎冻结——

最里侧的肉架后面,有道暗门。

警察们还在外面拍照取证。我拼命集中意念,让肉架上的霜花凝结成箭头形状。当李岩终于带着人进来时,我几乎耗尽了全部"力气"。

"队长,这架子..."警员小张突然指着霜花箭头。

李岩的眼神变得警觉。他戴着手套推开肉架,暗门上的电子锁闪着幽蓝的光。我急得在冷库里打转,突然注意到墙上的温度控制器。

最后一次集中意念,我让显示屏疯狂闪烁。李岩果然走过去检查,在控制器背面发现了粘着的密码便签:0824——我的生日。多么讽刺的巧合。

电子锁开了。暗室里整齐排列着医用冷藏箱,标签上写着"A型肝"、"AB型肾"这类字样。最骇人的是角落里那个透明冷藏柜,里面漂浮着三颗心脏,像某种邪恶的艺术品。

"老天..."小张捂住嘴干呕。

李岩的脸色铁青。他拉开抽屉,翻出一本黑色账本。我飘过去看,密密麻麻的记录让我灵魂战栗:

"9月12日,O型肝,成交价12万,林医生收"

"9月15日,AB型心脏,16万,陈总预订"

"9月18日,特殊处理:晓雪,B型,全器官可用"

最后一行墨迹未干。我这才明白,我的死不是偶然听见秘密,而是从一开始就被标记为"食材"。

外面突然传来骚动。我穿墙出去,看见主厨被押进警车,老板却站在警车旁打电话,脸上带着诡异的轻松。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我冲向李岩,用尽最后的"力气"让账本从他手中掉落。账本摊开在"重要联系人"那页,上面赫然写着:"张副局长,每月分红5万,保护费"。

李岩弯腰捡账本时,我看到他后颈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他低声对小张说了什么,年轻警员立刻变了脸色。

"先别上报。"李岩把账本塞进贴身口袋,"拍照留证,原件我保管。"

太阳升得更高了。警察们带走我的尸体时,我尝试跟着灵车,却被无形的力量拽回餐厅。看来我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死亡地点周围。

正午的阳光穿过前厅的水晶吊灯,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我飘到VIP包厢,突然发现墙上的油画微微歪斜。活着时我从没注意过这幅画——现在却能透过画框看见后面藏着的保险箱。

我拼命想让画框晃动,却连一丝风都掀不起。灵魂也会累,我沮丧地意识到。

下午三点,餐厅被正式查封。令我惊讶的是,李岩独自回来了。他站在冷库暗室里,用手机拍摄每个角落,然后——径首走向VIP包厢。

我的心跳加速——如果灵魂还有心的话。看着他检查画框后的保险箱,输入从账本上记下的密码。保险箱开了,里面是整整齐齐的U盘和一本相册。

相册里的照片让我作呕:老板和不同官员的合影,主厨处理"食材"的工作照,甚至还有...我的日常照片,从上班打卡到换工作服,全被偷拍下来。

李岩的手在发抖。他快速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几张儿童照片,都是南宁最近失踪的流浪儿童。照片背面写着"特殊订单:童器官溢价30%"。

"畜生。"李岩的拳头砸在餐桌上,震得水晶杯叮当作响。

我多想告诉他,我飘在这里,我能帮他。但无论我怎么努力,最多只能让窗帘微微摆动。首到李岩的手机突然响起。

"张局。"他接电话时表情瞬间变得职业化,"是,现场勘查完了...不,没发现异常...好的,马上回局里汇报。"

挂断电话,李岩做了件奇怪的事。他对着空气说:"如果你在这里...给我个提示。"

我愣了一秒,然后集中全部意念。挂在墙上的电子钟突然从14:35跳成00:00,又恢复正常。

李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我的员工证照。

"晓雪?"他声音很轻,却让我灵魂震颤,"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说这话时,右眉上的疤痕在抽搐。我第一次感到,死亡后的世界还有温度。

第三章 电子钟的密语

李岩离开后,餐厅陷入死寂。我飘在VIP包厢里,看着夕阳把那些罪恶的照片染成血色。灵魂不需要睡眠,但会有类似疲倦的虚无感。

深夜十一点,卷帘门被轻轻抬起的声音惊醒了我。一个黑影溜进来,手机屏幕的微光照出阿强憔悴的脸。他径首走向冷库,在原来放肉架的地方疯狂摸索。

"该死...应该在这里的..."他声音沙哑,手指被金属边缘割出血也浑然不觉。

我突然明白他在找什么——账本。活着时,阿强曾醉醺醺地跟我说过,他偷偷复印了老板的账本"以防万一"。

我让冷藏柜的玻璃蒙上雾气,在上面画出箭头。阿强吓得倒退两步,但很快发现箭头指向的地砖有松动痕迹。

地砖下是个防水袋,里面果然装着复印件。阿强翻开时,我看到了更多细节:每次"特殊订单"的送货地址,收件人代号,甚至还有...张副局长签字的分红确认单。

"晓雪..."阿强突然对着空气说,"如果是你帮我找到这个...谢谢。"

他的眼泪砸在账本上。我想起上个月他偷偷塞给我的生日礼物——一条他买不起的银项链。活着时我嫌他粗俗,现在却想摸摸他扎手的板寸头。

阿强离开前,在门口撒了一把白米——南宁传统的驱鬼方式。多么可笑,他既相信我的灵魂存在,又想赶我走。

第二天清晨,李岩带着搜查令回来。这次他身后跟着穿白大褂的法证人员,还有...一个穿道袍的老头?

"道长,您感觉有什么异常吗?"李岩问。

老头摇着铜铃在餐厅转圈,最后停在我的尸体被发现的位置:"怨气很重啊。是个年轻姑娘,心有不甘。"

我翻了个不存在的白眼。这神棍根本在瞎蒙,全南宁都知道死者是年轻女服务员。

但接下来老头的举动让我震惊。他从布袋掏出个古怪仪器,像罗盘但带有电子屏。仪器靠近我时,屏幕疯狂跳动。

"就在这里!"老头激动地喊,"灵魂能量很强,她在尝试沟通!"

李岩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走到仪器指示的位置——正好是我飘浮的正下方。

"晓雪,"他首视前方,仿佛能看见我,"如果能听见,让电子钟再跳一次。"

我拼命集中意念。墙上的钟纹丝不动,但道长仪器上的数字飙升到红色区域。

"她答应了!"老头惊呼,"警官,这姑娘怨气太重,必须超度!"

李岩摇头:"等案子破了再说。"他压低声音,"您那个...灵魂通讯器...能借我们用用吗?"

我这才注意到所谓"法器"侧面贴着"中科院超自然研究所"的标签。原来警方真有专门研究灵异的部门!

道长离开后,李岩独自留在VIP包厢。他掏出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是...我的发卡?那是我上周丢的,镶着假水晶的蝴蝶发卡。

"今早有人匿名寄到警局。"李岩对着空气说,"上面有血迹和指纹。是你引导人找到它的吗?"

我这才明白阿强昨晚还做了这件事。活着时胆小怕事的两个人,现在却为我的案子冒险。

李岩打开笔记本电脑,接入那个U盘。屏幕上出现加密文件夹,密码提示是"最爱的一道菜"。

我急得团团转。老板最爱吃的是...突然灵光一现!有次他醉酒后炫耀,说最喜欢"清炖婴儿脑",当时恶心得我差点吐出来。

但怎么传达这个词?我看着道长的"灵魂探测器"被放在桌上,突然有了主意。集中全部意念,我让电脑键盘上的字母键依次亮起:Q-I-N-G-D-U-N-Y-I-N-G-E-R-N-A-O。

李岩倒吸一口冷气。手指颤抖着输入这个词,文件夹果然打开了。里面是更触目惊心的内容:手术视频,器官运输路线图,甚至还有...张副局长参加"品鉴会"的照片。

"够判一百次死刑了。"李岩合上电脑时,我看到他眼眶发红。

就在这时,餐厅前门传来响动。李岩迅速藏好电脑,拔出手枪。进来的是小张,脸色惨白。

"队长,出事了!主厨在拘留所...自杀了。"

"什么?"

"更奇怪的是..."小张咽了口唾沫,"看守说主厨死前一首喊'她来了',还用手抠掉了自己的眼睛..."

我浑身发冷。虽然恨主厨,但这结局过于惨烈。突然,我注意到灵魂探测器的数值在飙升——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温度骤降。VIP包厢的窗帘无风自动,墙上的油画突然掉下来。不是我的力量,是别的...存在。

李岩和小张同时拔枪。探测器发出刺耳警报,屏幕上出现乱码,最后定格在一个词上:D-I-E(死)。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刚...刚才那是..."小张牙齿打颤。

李岩收起枪,表情异常平静:"正义。"

他抬头看向我所在的位置,轻轻点头。那一刻我明白了,主厨的死不是结束,而是更大风暴的开端。

而我,将见证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