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在对峙之际，从从兽摸着自己扁扁的肚子在冰缝里挖出个锈迹斑斑的糖罐。
从从兽一阵哀嚎：「什么吃的都没有，只有一张破纸！」
刑天剑柄抢过它手中的纸：「蠢货，就知道吃！」
罐底粘着张糖渍斑驳的纸笺，字迹被岁月啃噬得模糊：
「给小泥鳅的嫁妆：
江南梨花白三坛
东海龙绡糖十斤
还有......
罢了，等你化形好看些再给。」
糖纸背面画着条歪扭小鱼，额角涂着团金粉。刑天剑柄凑近细看：【这丑鱼倒是眼熟......】
云海中忽然传来龙吟，烛阴赤目如血月悬空：「把它还我！」
九凤晃了晃糖罐：「拿逆鳞来换。」
苍焰与龙息相撞的刹那，有零星光屑飘落——无数彩虹泡泡飘过。
01
千年前，钟山北麓的寒潭里，一尾金红斑驳的小鱼正撞着卵石吐泡泡。
「噗——」
泡泡裹着碎光浮上水面，映出岸边少女惊鹿般的眸子。
「笨鱼！你鳞片都撞掉啦！」欢女赤足浸在潭水中，指尖戳了戳鱼脑袋。那鱼却甩尾溅她一脸水花，咕噜噜沉入潭底青苔间，只露半截尾巴赌气似的摇晃。
少女拎起竹篓里最后一颗饭团：「再不出来，我就把桂花糖馅儿的全喂山雀！」
水面「哗啦「炸开，小金鱼箭一般窜出叼走饭团，鼓着腮帮子瞪她。欢女笑得跌坐青石：「你这馋样儿，倒像隔壁黄大娘家养的狸花猫！」
暮色染红寒潭时，小鱼忽然焦躁地绕着她脚踝打转。欢女弯腰欲捉，却见它额间金纹骤亮，竟在涟漪中凝出个模糊人形——龙角未生，鳞片参差，活脱脱像被雷劈过的泥偶。
「原、原来是条丑龙......」她憋笑憋得肩头发颤，下一瞬却被龙尾卷起的浪花扑了满身。
02
百年光阴对龙族不过弹指，于凡人却是沧海桑田。烛阴蜷在寒潭深处，听着岸边木屐声从轻快渐至蹒跚。欢女出嫁那日，凤冠霞帔映得潭水泛红，喜轿帘角垂下的流苏拂过水面。
「小泥鳅。」她将合卺酒倒入寒潭，「这是江南的梨花白，比桂花糖还甜。」
烛阴化出人形趴在岸边，额前碎发遮住畸变的龙角：「那个书生......待你好么？」
「他会给我画眉呢！」欢女蘸着潭水在他掌心勾画，「这样轻轻扫过去......」
水痕未干，迎亲唢呐己催到第三遍。烛阴看着她绣鞋上的并蒂莲，忽然希望潭水能漫过钟山，把那些刺目的红都冲成惨白。
当夜雷雨大作，书生家的瓦当被龙尾扫落三片。烛阴蜷回寒潭时，嘴里还叼着半块被雨泡发的合欢糕——真难吃，比糖渍雪梅差远了。
03
第二世再见欢女时，她是钟山绝壁上一株赤叶兰。烛阴化出龙爪抠着岩缝浇水，鳞片被罡风刮得翻卷：「蠢草！长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赤叶兰在风里晃了晃，花苞「啪」地砸他一脸花粉。烛阴暴跳如雷，转身却见崖下药农背篓里装满赤叶兰——全是被挖走的同族。
「此兰可治癔症，价比黄金！」药农的锄头敲在岩缝，「最后一株......咦？」龙啸震落山石，烛阴卷着赤叶兰腾空而起。怀中的草叶却突然缠住他手腕，花苞指向崖下某个清秀药童——那少年发间别着赤叶兰，正仰头笑得温柔。
「你要跟他走？」烛阴龙鳞炸起，「信不信我烧了这破山！」
赤叶兰抖了抖，一片花瓣飘向药童掌心。烛阴突然想起百年前，欢女也是这样把最后一块糖糕分给书生。
04
烛阴山巅的星轨台迸射血光时，九凤他们看累了正蹲在附近烤地瓜。刑天剑柄突然暴起：【那疯龙在逆转阴阳！】
众人惊的站起来时，只见赤叶兰与药童被钉在昼夜交界处。烛阴龙角尽断，金瞳淌出血泪：「既然你宁愿与蝼蚁相伴——」他龙爪撕开天幕，「那便一个永囚白昼，一个长陷黑夜！」
药童在烈日下迅速枯萎，赤叶兰却于月光中疯长。两者根系隔着时光裂隙相缠，花叶却永远错开一瞬。蓐收的西天晷咔咔作响：「他以心血为祭，将爱恨烙进地脉了......」
八足山神第八条腿勾着酒葫芦嗤笑：「早说龙族都是偏执狂，当年共工追着祝融打......」
「闭嘴！」烛阴一爪拍碎半座山峰，「再多说一字，把你也钉进山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