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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春桃续

桃溪水裹着祖师爷的墨香钻进鼻腔时,春桃妖正咬着我耳朵学布谷鸟叫。师兄的剑气劈开水面,惊散了缠绕在我们腰间的青荇。

"清心寡欲碑要是会说话,"我扯开黏在胸口的道袍残片,"定要骂我们污了道家圣地。"

春桃妖突然翻身压住我后颈,湿透的桃衫下钻出几枝嫩芽:"奴家倒觉得..."她指尖掠过我脊背尚未愈合的雷击伤,"是这石碑沾了真人的仙气。"

水面突然泛起金纹,浸在水中的"欲"字竟真的渗出胭脂色。追至岸边的师兄们齐齐顿足,最年轻的清风师弟剑尖都在发颤:"师、师兄!碑文在变色!"

春桃妖噗嗤笑出声,腕间银铃震得水面漾起涟漪:"你们修仙的...管这叫开光?"她突然拽着我沉入溪底,吐出的气泡里裹着桃瓣贴在我眼皮上。

水下竟藏着座倒悬的桃花庵。褪色的楹联上写着"月移花影约重来",正是三百年前我醉后刻在焦木上的戏言。春桃妖的指甲抠进我掌心:"那年雷劫后...奴家等了九十九个满月..."

追兵的法咒将溪水烧成沸汤,她却慢悠悠解开我束腰的桃枝:"真人可知双修的最高境界?"突然咬破指尖,血珠在沸腾的水中凝成朵朵桃花,"叫'天地同寿'。"

我突然读懂她眼底的决绝。三百年前系剑穗时颤抖的手,昨夜雷劫中主动迎向天光的脊背,此刻水中徐徐绽放的本命桃花——原来小桃妖早把命纹刻进了我的道心。

水面上的咒骂忽远忽近,清风师弟带着哭腔喊"师兄回头是岸"。春桃妖忽然含住我喉结轻笑:"现在跑还来得及哦。"

我摸出酒葫芦塞进她嘤咛的唇间,纯阳真气顺着相贴的肌肤烧成金线:"三百年前浇你三坛酒..."缠住她脚踝的桃枝突然开出并蒂花,"今日该讨利息了。"

整条桃溪突然倒卷上天,那些追捕的、咒骂的、劝诫的声响,都在漫天桃花酿成的雨幕中失了颜色。春桃妖背上妖纹灼穿水面时,我望见倒影里的我们——道袍与桃枝共舞,竟像极了当年师父房中那幅《阴阳和合图》。

"洛风!"大师兄的怒吼混着雷鸣,"你竟为个妖女叛出师门!"

春桃妖忽然咬破舌尖渡来口桃花酒,醉意朦胧中,我听见她贴着碎裂的道心低语:"现在...我们都是离经叛道的花了。"

当最后一道禁制落下时,桃溪尽头的残碑上,"清心寡欲"己变作"春色无边"。清风师弟百年后写《纯阳野史》时,总说那日听见碑中有女子调笑,念的正是"一树桃花压海棠"。

而此刻我们躺在水底桃庵,看落花逐着剑气跳胡旋舞。春桃妖数着我胸口的雷纹,忽然笑出两个梨涡:"原来真人的悬壶济世..."

我含着她的银牙打断:"是悬狐济世。"

水面上的追杀声渐渐化作布谷鸟啼,暮春的桃瓣沉入溪底时,恰似三百年前那场浇透雷劫的竹叶青。

桃庵梁柱渗出血露时,春桃妖正用我的道袍擦洗雷纹。那些追捕的剑气凝成冰棱倒悬在屋顶,映得她背上新愈的妖纹像幅未干的丹青。

"真人猜猜,"她突然咬断我半截发带系在脚踝,"是纯阳宫的剑阵先破,还是咱们的双修结界先碎?"

我捻着昨夜被她咬缺的剑诀,看符咒在桃木地板上烧出焦痕:"怕是祖师爷的棺材板先压不住。"话音未落,整座桃庵突然倾斜,三百年前我刻的楹联渗出琥珀色的桃胶。

春桃妖的银铃铛突然炸成齑粉,漫天晶粉里浮出师父的虚影。她冷笑着勾住我颈间红绳:"好徒儿,当年你偷饮的合欢酒..."桃木案上的酒葫芦突然爆开,溅出的酒液竟是我们昨夜交融的精血。

我突然记起及冠那夜,师父房中的《阴阳和合图》曾无风自动。春桃妖的尖牙刺破我下唇:"原来纯阳宫早把奴家算进劫数里..."她背后妖纹突然暴长,竟与师父虚影手中的拂尘纹路严丝合缝。

倒悬的桃庵开始崩塌,那些融了精血的桃胶凝成锁链缠住我们脚踝。师父的虚影抚过春桃妖眉心:"三千年雷劫炼化的桃木心,本该是纯阳宫镇派法器的器灵。"

春桃妖突然笑得花枝乱颤,她掰开我攥紧的拳头,露出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印:"真人可听过'桃花烙'?"沾血的桃枝戳进自己心口,"三百年前你浇的那三坛酒...早把命契烙进妖丹啦。"

整条桃溪突然沸腾,那些消散的恶徒魂魄竟从碑文里爬出,化作血色桃花贴满师父的虚影。春桃妖拽着我跌进她裂开的妖丹,灼热的空间里飘满带倒刺的情丝。

"当年他们逼我吞下纯阳宫的情劫种..."她撕开虚影手中的拂尘,内里蜷缩着成千上万的小桃妖,"真人可知每任掌门,都要亲手斩灭自己的桃花劫?"

我突然呕出带桃花瓣的血,三百年前的记忆如雷劫劈开灵台——那夜我跌跌撞撞抱着的不是酒坛,而是师父准备炼化的桃木心。所谓迷路,所谓醉后刻字,不过是劫种发芽时的痴妄。

追捕的剑鸣化作往生咒,春桃妖将我推进妖丹最深处:"现在跑还..."我反手扣住她长出木纹的腰肢,咬破舌尖在虚空中画出禁术:"巧了,贫道就爱逆天改命。"

当师父的本命拂尘刺穿桃庵时,我们正裹着情丝茧坠入地火。春桃妖的尖牙叼着我半块道心,含混哼着那年我醉后胡编的小调。岩浆映出我们交融的影子,竟像是《阴阳和合图》里逃出来的墨魂。

三百年后清风师弟掘开桃溪废墟,在"春色无边"碑下挖出对连理剑。剑柄桃花纹里藏着句呓语:"大道五十,天衍西九,人遁其一,不如遁入桃花里。"

而此刻地火深处,春桃妖正数着我新长的桃木年轮:"真人这道劫..."她突然被岩浆呛出眼泪,"怎比奴家的桃花酿还烈?"

我衔住她烧焦的桃枝,在天地熔炉里画了朵带焰的并蒂莲。远处传来师父气急败坏的天道雷音,春桃妖忽然在我锁骨咬出朵桃花烙:"现在...咱们都是离经叛道的火种了。"

地火舔舐桃木年轮时,春桃妖正用我的道骨当刻刀,在岩浆凝成的碑上刻合卺酒词。师父的天道雷音震落洞顶的钟乳石,却盖不过她哼的荒腔走板《霓裳曲》。

"真人这道骨..."她突然掰断我半根肋骨插进发髻,"比昆仑山的镇魂钉还硌人。"

我咳着血沫在火浪里画避火符,看她把熔化的琉璃搓成凤冠:"姑娘可知地火炼器需九十九日?"符咒燃尽的灰烬里浮出师父年轻时的脸,"等咱们成了双修法器...咳...倒是能气活祖师爷。"

春桃妖忽然拽着我沉入岩浆最深处,三千青丝在炽流中开成火桃花。她眉心桃花烙烫穿我的掌心,露出内里流转的阴阳鱼:"三百年前你塞给我的那半颗道心..."熔岩突然凝成太极图,"早把命盘搅成乱麻啦。"

师父的虚影在太极图中扭曲成桃树枝,每根枝桠都吊着个挣扎的小桃妖。春桃妖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向当年我系剑穗的位置:"老牛鼻子可知何为情劫?"血珠化作火凤撕开虚空,"就是把你的天罗地网...烧成嫁衣裳!"

整座地脉开始坍缩,那些囚禁魂魄的岩浆竟凝成送亲队伍。青面小鬼抬着桃花轿,判官笔写的囍字烧穿师父的拂尘阵。春桃妖拽我跌进轿辇时,腕间新生桃枝缠着月老红线。

"现在跑还..."她后半句被我的道冠硌回喉咙。轿外十万恶鬼齐诵《桃夭》,盖过了师父的天道雷音。我摸出酒葫芦浇在纠缠的发丝上,发现里面装的是当年浇活她的那口竹叶青。

当迎亲队撞破纯阳宫山门时,春桃妖正用雷劫余烬染指甲。掌门师兄的诛妖阵困住花轿的刹那,她突然掀开盖头咬破合卺杯:"一拜天地——"

杯中的血酒突然化作火龙卷,烧穿了纯阳宫三千年护山大阵。我看着阵眼处师父的命灯被染成桃花色,突然记起及冠那夜他藏在《阴阳和合图》后的卦辞:情劫深处,自有破劫刀。

春桃妖的尖笑声中,花轿碾过祖师殿的"清心寡欲"匾。她褪下的桃衫化作火云,裹着当年所有被斩的桃花劫冲向星海。我接住她抛来的道冠,发现内衬绣着歪扭的"洛家妇"。

三千年后清风师弟的转世在考古现场挖出块焦木,红外扫描显出两行字:"天雷地火双修处,烬里犹藏合卺书。"而此刻我们正在银河尽头,把碎掉的道心与妖丹捏成星辰。

"真人这悬狐济世..."春桃妖忽然把星云搓成狐耳戴在我头上,"怕是济到牛郎织女家里了。"

我扣住她试图偷仙酿的腕子,看鹊桥被我们的婚轿撞得七零八落。远处传来师父气急败坏的轮回传音,春桃妖笑着往忘川河撒了把桃花种:"老顽固...下一世记得早点来闹洞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