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着酒葫芦靠在断桥残雪处,青衫被夜露浸得半湿。西湖的月光碎在涟漪里,像极了她锁骨上那抹妖纹。
"仙长的酒,能分奴家一杯么?"
紫藤花架下转出个穿蔷薇纱裙的女子,发间簪着朵将开未开的红蔷薇。她赤足踩着青石板走来,足踝上的银铃在寂静中叮当作响。
我晃了晃葫芦:"酒能乱性,姑娘不怕?"
她突然贴近,带着露水清甜的气息喷在我耳畔:"奴家是蔷薇成精,最不怕刺。"纤指划过我腰间佩剑,剑鞘上缠绕的镇妖符无风自燃。
我仰头灌了口酒,任由酒液顺着下颌流进衣领。她的眼神跟着那滴琥珀色的痕迹滑进阴影里,喉间发出声轻笑。
"苏州城东有座荒园。"我故意让酒气喷在她鼻尖,"听说今夜子时,会有株千年牡丹化形。"
她突然咬住我垂落的发带,贝齿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仙长这般说,是要奴家吃醋?"发带断裂的刹那,满城蔷薇突然同时绽放,甜香浓得能醉倒整座临安城。
我们在月下追逐了三千里,最终落在荒园颓败的戏台上。她坐在我膝头拆解鬓边蔷薇,花瓣落在玄铁剑刃上发出细碎声响。"你们修仙的不是最恨妖怪?"她忽然扯开我衣襟,指尖在胸口画着圈,"特别是会勾人的花妖。"
我捉住她作乱的手按在柱子上,戏台幔帐突然落下将我们裹成茧。黑暗中她的妖纹亮起幽光,我看见三百年前那个雨夜,她蜷缩在雷劫下的模样。
"当时你为何救我?"她喘息着问,藤蔓缠上我的腰。我咬开她颈间妖印:"因为你抖落雨水的样子..."戏台轰然倒塌时我贴着她耳垂说完后半句,"像极了我弄脏的第一本春宫图。"
晨光穿透废墟时,她正用藤蔓编我的发辫。"我要去天山看雪。"她突然说。我往她发间插了朵新摘的蔷薇:"正好,昆仑掌门还欠我二十坛烈酒。"
她突然用本命花刺抵住我咽喉:"你们人族最会骗人。"我握住她手腕将花刺按进心口,鲜血染红衣襟时笑出声:"现在你在我心里种了刺,该谁怕?"
满园枯死的牡丹突然复活,她红着眼眶咬我肩膀。远处传来早市开张的喧闹,我们头顶的戏台废墟上,不知何时开满了带露水的红蔷薇。
蔷薇咬出的血珠渗进锁骨时,我腰间镇妖铃突然发出裂帛之音。苏州河无风起浪,八百画舫的灯笼同时熄灭。
"你的老相好找上门了?"她舔着唇上血迹轻笑,藤蔓却悄悄缠紧我的手腕。月光割开乌云,河面浮出无数惨白手臂,托着个戴牡丹冠的美人。
牡丹妖的裙摆扫过水面,冻结的涟漪里开出冰花。"三百年前你为我摘星,"她指尖凝出霜刃抵住蔷薇咽喉,"如今要为野花碎丹?"
我拔出插在发间的蔷薇掷向河面,花瓣割断冰刃的刹那,整条河的游鱼都翻着银肚漂起。牡丹妖的冰冠裂开细纹,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疤痕:"你种的护心莲还在跳!"
蔷薇忽然把本命花刺扎进自己心口,鲜血染红的刺藤缠上我的金丹。剧痛中我看见她三百年前的记忆——牡丹妖捧着我的金丹碎片跪在雪地里,身后是七十二具修仙者的尸体。
"现在我们是共犯啦。"蔷薇咳着血沫吻我下巴,藤蔓在我们周身开出带刺的花。牡丹妖的霜刃在碰到花墙时突然融化,她尖啸着撕碎裙摆,河底浮出青铜棺椁。
我用舌尖卷走蔷薇唇角的血:"要不要玩个大的?"咬破手指在虚空画出禁咒,苏州城所有铁器突然飞向河面。卖油郎的铜勺、绣娘的银剪、青楼妓子的金步摇,在月光下熔成赤红铁水。
青铜棺椁被铁水浇灌的瞬间,河面升起十二丈高的青铜牡丹。蔷薇突然拽着我跃上花蕊,发烫的铁水在我们脚下浇筑出巨大熔炉。"你们人族的合卺酒,"她扯开我衣带绑住两人手腕,"不如妖族的合命咒。"
牡丹妖在熔炉中尖笑,发髻散成千万冰锥:"你以为他为什么救你?三百年前他剜我金丹时..."我封住蔷薇耳朵吻下去,青铜牡丹在黎明时分轰然炸裂,飞溅的铁水化作满城红莲。
我们在燃烧的河面上翻滚,她背上的妖纹灼穿我的护体灵气。"你究竟骗过多少女妖?"她咬着我喉结含糊质问。我按住她后颈压向沸腾的河水:"现在开始数——"
晨雾漫过残破的青铜花瓣时,她正用铁水给我雕腰带扣。"去天山要经过万妖谷,"她故意把扣子烙在我腹肌上,"那里可有我七位旧情人。"
我捏碎腰间镇妖铃撒进河里,惊起的食妖鱼群瞬间染红水面。"巧了,"我舔掉她睫毛上的血珠,"上个月刚超度了万妖谷主。"她突然化作万千花瓣卷着我冲上云霄,笑声震落三只仙鹤。
当我们砸碎昆仑山门的青玉阶时,积雪里突然钻出个抱酒坛的老头。"洛风你个遭瘟的!"掌门胡子上的冰凌都在颤抖,"上次拐走我徒弟,这次连镇山冰魄都化了!"
蔷薇从背后环住我脖子,指尖凝出带刺的冰蔷薇:"老头,借你山头双修呀。"她呼出的热气融化了掌门胡子,我趁机摄来十八坛陈酿:"双修完记得赔他新徒弟。"
我们在冰棺里喝了三天三夜,棺盖上渐渐凝出并蒂莲纹。第西日她突然把酒浇在我丹田:"你的金丹有裂痕。"我含着她的耳垂呢喃:"所以需要花妖精气..."话音未落,整座冰棺突然坠入岩浆。
滚烫雾气中浮现出牡丹妖残破的脸,她胸口护心莲己成血红色。"你以为能逃过命契?"岩浆里伸出白骨拽住蔷薇脚踝。我徒手撕开虚空裂缝,却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正将金丹喂进小蔷薇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