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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梨妖

我捏着符咒的手突然顿在半空。

山谷里的梨花簌簌落在她发间,倒像簪了满头细雪。这妖精赤足踩着满地落英,半透的纱衣下锁骨泛着珍珠光泽,偏生眼神清澈得像初生小鹿。

"道长要拿我炼丹么?"她歪头时耳坠叮当响,"可我昨日才化形呢。"

我屈指弹了弹她额间花钿,触感竟如真人肌肤般温软:"三百年的梨花酿藏在树洞里,化形前夜偷喝三坛的可是你?"指尖掠过她发烫的耳垂,"酒量这般差,倒学人当什么风流妖精。"

她突然抓住我手腕,细白指尖绽出莹蓝妖火:"道长既知我根底,怎不猜猜我为何引你来?"花瓣纷飞间纱衣滑落肩头,我嗅到她颈间甜香混着酒气,"都说洛风真人御女无数......"

剑鞘抵住她腰肢时,我分明听见她喉间溢出轻笑。掌心雷咒未出,倒被她咬住喉结:"真人腰间葫芦里装的是玉壶春吧?"舌尖扫过跳动的血管,"拿酒换故事,可好?"

月光漫过她后背时,我才发现那些若隐若现的青色纹路。手指抚过蝴蝶骨上的封印咒,她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酒盏里的琥珀光泼了我满襟。

"三百年前有个呆书生..."她趴在酒坛上吃吃地笑,鬓角梨花落进我酒杯,"他说要折枝梨花供在案头,结果把整颗树都挖走了..."醉眼乜着我腰间玉牌,"后来那树根缠着人骨,在皇宫地底生了三百年..."

我突然按住她解我衣带的手。掌中玉牌映着月光,背面云纹里藏着半枚牙印——和刑部通缉令上消失三十年的云国长公主印记一模一样。

"小梨花,"我含住她耳垂轻笑,"你故意让我看见树洞里的龙纹棺椁,是想借我的手斩断宿怨?"手指探入她后颈封印,"或者说...当年那位私奔的公主殿下?"

她突然化作万千梨花瓣,笑声在月下忽远忽近:"都说真人多情,原来比御史台的糟老头子还无趣..."漫天飞花里传来银铃轻响,"要破这局呀...除非..."

最后半句混着酒香落在我唇间时,山下突然传来惊天巨响。我望着皇城方向腾起的黑雾苦笑,这丫头早算准今夜是千年树妖渡劫之日。腰间酒葫芦不知何时塞着张花笺,墨迹未干处画着交颈鸳鸯。

"下次换我请真人喝酒。"落款处梨花印记泛着幽光,"用云国皇陵埋了三百年的合卺酒。"

山脚下黑雾里伸出枯藤,缠住逃难的宫娥竟化作白骨灯笼。我踩着酒葫芦掠过护城河时,听得那妖精在云端笑:"真人且慢,妾身还欠您一壶酒呢。"

梨花妖斜倚在琉璃瓦上抛着金樽,织金裙下伸出藤蔓缠住我脚踝:"皇陵里的老树精啃了三百年怨气,可比奴家凶多了。"她指尖绽开的花苞里,赫然蜷缩着昏迷的太子。

"小殿下偷看《妖异志》时,奴家就在画里瞧着。"藤蔓蛇行着攀上我腰封,"真人猜猜,他枕边放着的鲛绡肚兜是谁的?"

我捏碎袭来的骨刺,符纸燃起的青光映出她瞳孔里的金纹——这哪是山野精怪,分明是受过皇室祭祀的妖灵。酒葫芦突然剧烈震颤,葫芦口钻出的青铜钥匙沾着陈年血垢。

"三十年前先帝炼丹炉里,炼的可不是朱砂。"她舔着指尖血珠轻笑,"那年你奉命剿灭的狐妖娘娘,此刻正在真人的本命剑里哭呢。"

剑鞘上的饕餮纹突然睁开血目,我反手将梨花妖按在宫墙上。她腰间的玉珏与我怀中牙印严丝合缝,震得屋檐惊雀乱飞。

"公主殿下好算计。"我咬开她颈间珍珠扣,"借我的纯阳血破皇陵结界?"掌心雷光游走过她脊背封印,"不如说说,当年你用合欢蛊惑太子自焚时,可料到今日要与我双修渡劫?"

她突然撕开胸前纱衣,心口处妖丹裂痕里嵌着半块兵符:"真人当妾身是那些吸人阳气的蠢物?"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我喉结,"我要的是龙椅上那截雷击木——就像你要的,从来不是降妖功德。"

承天门轰然倒塌时,我们正在龙床上撕扯。千年树妖的根须钻破金砖,却在她妖丹照耀下退避三舍。我望着她吞下我半截发带结成的同心结,突然记起百年前乱葬岗的月夜。

那时我刚叛出师门,抱着具艳尸喝得烂醉。那尸体心口也开着朵梨花,在月光里问我:"小道长,要双修还是送葬?"

瓦当上的镇妖铃碎作齑粉,梨花妖的喘息突然带出血丝。她小腿化作根须扎进我血肉,疼得我咬破她舌尖:"现在才想寄生?晚了三百年。"

"是真人先...嗯...把本命符咒画在人家腿根..."她腰间的鸳鸯香囊突然吐出明黄圣旨,裹着我们的青丝燃起幽蓝火,"当年你师尊用九重雷劫逼我现形时...可比现在温柔...呀!"

床幔燃尽的刹那,我看见她背后浮现的凤凰纹。皇陵深处传来玉碎之声,镇国鼎上的封印应声而裂。树妖哀嚎着化作青烟时,她将我染血的指尖含进檀口:

"这把钥匙开的是冷宫枯井。"染血的罗袜缠上剑柄,"下面锁着先帝的炼妖鼎——还有你师尊的魂灯。"

突然有小太监连滚带爬撞开宫门:"禀国师!冷宫娘娘的画像...画像流泪了!"

梨花妖在我怀里笑出泪花,鬓边残花落在染血的丹书铁券上。那上面竟用朱砂写着我们的生辰八字,看墨迹竟是三十年前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