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捻着酒杯的手指突然顿住。
月光穿过千年古银杏的叶隙,在红衣女子肩头洒下斑驳金箔。她赤足踩着满地焦黄落叶,脚踝银铃随步摇晃,却在距离我三丈处驻足——那里恰好是银杏树荫的边界。
"道长好狠的心肠。"她拨开垂落的红纱,露出半张足以让山鬼失色的脸,"奴家不过讨杯酒喝,何苦用五雷符镇住整片树荫?"
我晃了晃酒葫芦,琥珀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起涟漪:"姑娘周身三丈草木成灰,这千年银杏要是烧了,青城山的老道们能追着我念十年清净经。"指尖在石桌上轻叩,五张符箓应声飞回袖中,"现在可以过来喝酒了。"
她轻笑时眼尾的赤色花钿微微发亮,像是某种封印符文。当冰凉的指尖触到我手腕的瞬间,我确定她就是掌门说的"那东西"——能让方圆百里三年不雨的旱魃。
"我叫赤瑛。"她突然夺过酒葫芦,仰头时红纱滑落,露出脖颈处蔓延至锁骨的火纹,"三百年前有个书生说我像赤玉雕的牡丹,可惜..."酒液顺着下颌流进衣襟,"他变成焦炭的样子实在不风雅。"
我凝视她瞳孔中跳动的金红色火焰,忽然想起《山海异闻录》里的记载:旱魃现,赤地千里。但此刻萦绕鼻尖的却是杏花香混着女儿红,还有她发间将熄未熄的灰烬味道。
"美人在骨不在皮。"我故意让手指擦过她滚烫的耳垂,"像姑娘这般连魂魄都烧着的,倒是省了焚香煮酒的麻烦。"
她的冷笑震得银杏叶簌簌而落,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焦痕。我及时将玄冰真气注入她脉门,触到的却是两百七十六道封印锁链——有人把太阳碎片封进了这具身体。
"别碰!"她猛地缩回手,腕间金铃碎了三枚,"你们这些修仙的...都爱多管闲事。"突然掀起的火浪中,我看到她后背狰狞的鞭痕——分明是龙尾抽打的印记。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她错愕地望着我捏诀的手势,烈焰在雨中化作白雾。"玄冥真水?"湿透的红纱紧贴着肌肤,她笑得花枝乱颤,"小道士,你这是在玩火。"
我扯开道袍裹住她发抖的身子,发现她的体温正在极寒与极热间交替。当指尖触到她心口那道龙形疤痕时,整个山林的雨水突然倒悬空中。
"应龙留下的?"我按住她试图结印的手,"用九幽冥火自焚七次都烧不掉的伤痕,靠雨水就能洗干净?"
她眼里的火焰倏然熄灭,化作两行蒸腾的水汽。远处传来沉闷雷声,我看到她藏在袖中的龟甲卦片——上面刻着与我的命盘相同的星轨。
当滚烫的唇突然咬住我喉结时,雷声恰好盖过我的心跳。她在暴雨中解开我的玉冠,湿发缠上檀香木剑柄:"你们天师派不是要诛杀旱魃吗?"带着硫磺味的气息拂过耳际,"诛灭我...用哪种方式都行。"
我反手将她压在被雨浸透的银杏叶上,剑鞘挑开她腰间的赤玉髓禁步。雷鸣声中,她的皮肤浮现出古老祝文,那是比殷商甲骨更久远的献祭文字。
"别在这里..."她突然按住我探向禁制的手,身后古树轰然倒塌,露出地下赤红的岩层,"去我的赤焰洞,那里有张寒玉床...喂!你解我裙带干什么!"
"旱魃娘娘有所不知。"我咬断她颈间红绳,青铜钥匙落入掌心,"我们天师派超度邪祟,向来喜欢连根拔起。"
赤焰洞的岩壁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赤瑛的裙裾拂过处,石笋绽放成红珊瑚。我攥着青铜钥匙的手指微微发烫,那上面沾着她颈间带硫磺味的胭脂。
"寒玉床在第七重禁地。"她突然驻足转身,我险些撞上她后背的龙纹封印,"小道士,你心跳声吵到岩浆里的火蝠了。"
我顺势揽住她灼人的腰肢,檀香木剑鞘轻挑她下巴:"旱魃娘娘怕是听岔了,这是三清铃认主的动静。"指尖故意划过她锁骨处的火纹,玄冰真气激得那些暗红纹路忽明忽灭。
她突然攥住我的手腕按向心口,龙形疤痕烫得惊人:"你们天师派的玄冥真水,是从归墟偷的吧?"岩浆突然凝固成黑曜石镜面,映出我们交叠的倒影,"应龙当年也..."
洞外传来惊天动地的雷鸣,赤瑛瞳孔骤缩。我反手甩出十二道避水符,却在符纸燃烧的瞬间看到她脖颈浮现的暗青指痕——分明是龙爪的形状。
"他每次来都下雨。"赤瑛突然嗤笑,指尖燃起一朵跳动的青莲火,"多可笑,司雨的神君偏要救个纵火犯。"火焰映亮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竟是数万道正字。
我数着那些被岩浆侵蚀的刻痕:"你在计算应龙来看你的次数?"
"我在算自己死透需要多少道天雷。"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插着半截龙角,"三千年前他剜给我的定情信物,如今倒是镇痛的良药。"
寒玉床升起的瞬间,整座洞窟下起蓝雪。赤瑛踉跄着跌进我怀里,体温忽而滚烫如熔岩忽而冰冷似霜刃。我扯开道袍时,她背上龙纹突然活过来,金瞳竖睛的应龙虚影张口欲噬。
"别动!"我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她脊椎第七节,那里藏着半枚破碎的玉琮,"西王母的同心契?你和应龙..."
她突然翻身将我压在寒玉床上,发间火精簪抵住我咽喉:"小道士知道的太多了。"岩浆从西面八方涌来却在床前三尺凝结成冰花,"不过你这身玄冰真气..."滚烫的唇掠过耳垂,"倒是解闷的好玩意儿。"
当她的手探向我腰间玉带时,洞外突然传来玉磬清音。赤瑛瞳孔中的火焰倏然变成幽蓝,寒玉床浮现出二十八宿图——其中心宿位置嵌着的,正是我昨夜丢失的命盘镜。
"原来你偷我法器是为这个?"我捏住她试图结印的手,发现她掌心有与我相同的箕宿胎记,"赤瑛,我们三百年前是不是..."
惊天动地的龙吟震塌半座洞窟。赤瑛突然将青铜钥匙刺入自己心口,喷涌出的不是血而是熔化的星砂:"快走!他用逆鳞追踪..."话未说完,应龙虚影己穿透岩壁首扑而来。
我抱着她滚入岩浆池底的暗道时,看见寒玉床上的星图拼出悚然真相——我与应龙的命宫竟共用同一片紫微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