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晃着酒葫芦，月光在竹叶间碎成银屑。长安城的酒旗在夜风里招摇，像极了美人勾动的手指。
"再来三坛女儿红！"我把银锭拍在柜台上，惊得算盘珠子跳了半寸高。店小二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发酒疯的疯子，他哪里知道醉仙九剑要七分醉意才能舞得尽兴。
箜篌声就是在这时飘进来的。
那音色像春溪漫过鹅卵石，又似晨露坠在青苔上。我循着乐声转过街角，月光恰好漫过她的银丝履。素白襦裙裹着玲珑身段，发间玉簪垂下的流苏随乐声轻颤，在她眉眼间投下细碎的光影。
"姑娘这曲《月下独酌》，倒让我这酒葫芦都羞煞了。"我倚着门框轻笑，嗅到空气里浮动的白梅香。
箜篌声戛然而止。她仰起脸时，我瞧见她蒙着鲛绡的眼。月光穿过窗棂，在她苍白的脸颊绣出一片银鳞纹路。
"公子能听出曲中酒意？"她指尖还按着颤动的弦，"他们说瞎子不该弹欢快的曲子。"
我解下腰间酒葫芦抛过去："好酒入喉，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葫芦在空中划出弧线，她却精准地接住。仰头饮酒时，喉间那颗朱砂痣红得像滴血。
竹影忽然晃动。三片竹叶擦着她耳畔飞过，钉在窗框上排成个"洛"字。我拔剑时带起的风掀开她眼前鲛绡，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漫天星河。
"常羲。"她摸着剑锋轻笑，指尖抚过剑身时刻下的诗句，"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我接上后半句，剑尖挑起她腰间玉佩。羊脂白玉雕着九尾狐，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青芒。
夜枭在竹林深处发出凄厉啼叫。常羲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冰凉的手指像蛇信滑过脉搏："公子可听说过，月圆之夜会有狐仙来偷心？"
她的吐息带着梅子酒的酸甜，我忽然觉得醉意比方才更浓了三分。
竹叶上的露珠突然凝成冰晶。常羲指尖拂过我手背的瞬间，屋檐下的灯笼齐齐熄灭。黑暗中她的银发无风自动，发梢闪烁的磷光像极了狐尾尖的绒毛。
"公子心跳得好快。"她贴着我的耳垂呵气，冰凉唇瓣擦过颈侧时，我腰间的醉吟剑突然震出龙吟。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剑鞘上镶嵌的镇妖石正泛着血光。
三枚铜钱从袖口滑入掌心，我在她腰肢上虚扶一把："姑娘可比长安城的春酒还醉人。"借着搀扶的姿势，天师印悄无声息按在她后心。怀中的娇躯微颤，却没有妖气反弹。
竹影深处传来瓦片碎裂声。常羲突然拽着我滚向酒柜，十二坛陈年花雕应声炸裂。琥珀色的酒浆在空中凝成箭矢，钉在我们方才站立的位置，酒香里混着刺鼻的硫磺味。
"这是'醉里挑灯'的招式。"我舔了舔溅到唇边的酒液，剑锋挑起地上半片龟甲，"妖界什么时候开始偷学天师府的秘术了？"
常羲的银簪不知何时抵住我咽喉，簪头雕着的狐眼泛着幽蓝火光："洛公子摸够了吗？"她膝盖正压着我腰间的软麻穴，而我的左手还卡在她束胸的丝绦里。
酒柜后传来窸窣响动。十八只碧眼黑鼠叼着符咒钻出地缝，摆出天罡阵的阵型。我对着常羲吹了声口哨："看来今晚想做新郎的不止我一个？"
话音未落，醉吟剑己挑飞她束发的银簪。三千青丝垂落的刹那，我嗅到发间藏着的离魂香——这味道去年在中元节见过，当时青丘的狐妖用这个放倒了半个城的新科举子。
常羲突然咬破指尖，血珠弹在酒柜的铜锁上。封印百年的桃木剑破柜而出，剑气震得鼠群吱哇乱叫。她反手握住剑柄时，襦裙瞬间化作火红嫁衣，裙摆九条狐尾虚影在月光下摇曳。
"现在跑还来得及。"她将桃木剑横在胸前，嫁衣上的金线突然开始游走，渐渐显出"天地合"三个古篆字，"等子时的梆子响了......"
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吆喝，常羲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我看见她嫁衣下的锁骨浮现青色咒印，那纹路分明是噬心蛊发作的征兆。黑鼠们趁机吐出符咒，黄纸上的朱砂突然化作血手抓向她心口。
醉吟剑比我的思绪更快。酒葫芦炸开的瞬间，陈年女儿红凝成水龙卷，将鼠群冲出院墙。我揽着常羲跃上屋脊时，发现她腰间玉佩正在吸食月光，狐纹渐渐变成诡异的紫黑色。
"偷心的狐狸精我见多了。"我咬开她颈后的系带，嫁衣滑落时露出肩头新月状胎记，"但偷了镇妖司至宝'斩情剑'还敢逛青楼的，姑娘倒是头一个。"
常羲忽然笑出声，染血的指尖在我胸口画圈："公子不也偷了奴家的心吗？"她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桃花瘴气，身后的狐尾虚影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暴涨。
瓦片下的八卦镜突然射出金光。常羲惨叫一声跌进我怀里，我这才发现她脚踝系着玄铁链——锁妖链的样式，分明是镇妖司大牢里关押千年大妖用的制式。
子时的梆子终于敲响。常羲突然咬住我的喉结，疼痛中带着酥麻的电流窜遍全身。她的瞳孔变成竖立的兽瞳，声音却带着哭腔："快走...他们要用我的血祭....."
西南方向亮起十八盏引魂灯，夜空中的满月突然沁出血色。我摸到常羲后颈凸起的骨刺，终于想起曾在《妖典》中见过——这是上古妖神后裔才有的逆鳞。
醉吟剑发出兴奋的嗡鸣。我灌了口烈酒，剑气掀翻整条街市的酒旗："常姑娘，介不介意和我这个醉鬼，闹个洞房花烛？"
鼠群化作的黑云己压到头顶。常羲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的噬心蛊虫正在啃食她的血肉。她将斩情剑刺进自己胸膛时，笑得比月下的白梅还艳："那就请公子...替我把喜烛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