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酒碗里碎成银鳞时，我嗅到了海风里混着梧桐木燃烧的气味。渔家少女的玉足还勾在我的腰带上，酒肆二楼的竹帘却突然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公子快看！"少女的指尖在我胸口画圈，声音却带着颤，"海里又起青火了！"
推开半醉的倚翠偎红，我踉跄着扑向雕花木栏。漆黑的海面果然浮着幽蓝火焰，像谁把星子碾碎了撒在浪尖。这己经是本月第三次出现渔民失踪事件，那些青火总在月圆夜浮现在出事海域。
"洛真人又要去当救世主？"倚在门框的老板娘抛来酒葫芦，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划出弧线，"这次的海妖可不同往日，奴家听说......"
我仰头灌了口烈酒，剑穗上的玉铃铛突然叮当作响。海风里梧桐木的焦香愈发浓郁，其间竟混着清冽如雪水的灵力波动。翻身跃出栏杆时，我听见自己腰带上的金蝉扣"咔嗒"一声断裂——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踏浪疾行三海里，腥咸的海风突然裹住团赤色。红衣女子悬在海面，青蓝火焰缠绕的指尖正捏着只挣扎的鮫人。她回眸时，发间赤羽映得月光都黯然，我才发现那些所谓海妖不过是中了离魂术的傀儡。
"道友且慢！"我的醉仙剑堪堪挡住她甩出的火链，"这些鮫人......"
"中了蛊。"她截断话头，火焰突然化作万千青鸟扑向深海，"三刻钟前有黑袍人在东礁布阵，现在追还来得及。"话音未落，海面突然升起赤色结界，我腰间的照妖镜竟映不出她的本体。
追击途中，她的红绸不时掠过我的鼻尖，带着焦糖与檀香混合的古怪甜味。当我们在无名荒岛找到蛊师巢穴时，她突然按住我执剑的手："东南巽位有活人气息，你左我右。"
这是我两百年来第一次被人指挥作战。更可气的是，当我的剑气劈开最后一道石门时，正撞见她用贝齿撕开黑袍人咽喉的瞬间。月光淌过她染血的唇瓣，我才看清她耳后藏着片青鳞。
"看够了？"她转身时，海潮突然托着三具渔民浮出水面，"人给你救回来了，诊金分我三成。"我这才注意到她赤足上缠着青铜铃铛，随着步伐发出闷响，像极了《山海经》里记载的......
"叫我精卫。"她突然凑近，指尖火焰照亮我瞳孔里晃动的星子，"或者阿沅——如果你敢的话。"海风掀起她半湿的衣襟，我看到锁骨下方有道形似鸟爪的旧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潮湿的岩洞里滴水声像在催魂，精卫蜷缩在火堆旁，青铜铃铛在脚踝叮咚作响。我盯着她后颈随呼吸起伏的青鳞，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在蓬莱古籍里读到的秘闻——衔火之鸟，其鸣如磬。
"再看就挖了你的眼。"她往火堆里扔了块鮫人鳞片，青焰里浮现出东海龙宫的虚影，"南海巫族想要的是这个？"
我解下酒葫芦扔过去，看她仰头时喉间流动的月光："龙宫秘宝多得能填平归墟，不过最值钱的..."故意停顿着凑近，她睫毛上的水珠正好坠在我手背，"当属龙王第七子的眼泪。"
火堆突然爆出朵金花，她捏着我下巴的指尖滚烫："你怎知他们要找的是龙泪珠？"这个距离能看清她瞳孔里流转的赤金纹路，像被晚霞点燃的海面。
"因为..."我故意让呼吸掠过她耳后青鳞，满意地看着那片莹蓝突然变成绯红，"三天前你撕碎的那个蛊师，身上带着南海巫后的定情玉佩。"
岩洞突然剧烈震颤，精卫猛地将我扑倒。青铜铃铛的闷响与我的玉铃铛交缠成古怪韵律，上方坠落的钟乳石在离我们三寸处碎成齑粉。她散落的发丝间有海藻气息，膝盖顶着我腰腹的力度让我想起三百年前昆仑山下的那只雪豹。
"你早看出那玉佩？"她撑起身时，衣带缠住了我的剑穗，"那为何..."突然噤声，因为我的手指正按在她锁骨下方的珍珠色伤痕上。
火堆适时地发出爆裂声，我顺势将她鬓角碎发别到耳后："阿沅姑娘可听说过'醉仙点星手'？你这旧伤里..."指尖故意擦过她突然紧绷的颈动脉，"藏着片龙鳞呢。"
海潮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精卫眼里的赤金纹路疯狂旋转。当她掐住我脖子按在岩壁上时，我腰间酒葫芦突然映出她背后展开的火翼——那并非寻常凤凰的羽翼，而是由无数细碎珊瑚拼接而成的、流淌着星光的幻翼。
"你究竟..."她声音里的海啸声让我耳膜生疼，岩壁里渗出的水珠却在我掌心凝成冰刃，"是敌是友？"
我用冰刃挑开她领口的瞬间，整个岩洞突然被幽蓝磷火照亮。十二具鮫人傀儡正从水潭浮出，他们唱着招魂曲，手里捧着还在跳动的血红珊瑚。
"现在嘛..."我揽住精卫的腰冲向水潭，在她惊怒的火焰烧着我发梢前大笑，"我选和你一起喂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