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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噬魂蛊

纸灯笼在槐树枝头轻轻摇晃,我刚把最后一张符咒贴到收银台底下,木门就吱呀响了一声。

"老板,你们这里招鬼吗?"

穿护士服的女孩半个身子卡在门缝里,马尾辫被夜风吹得乱糟糟的。我叼着烟头的手抖了一下,香灰落在朱砂砚台里,腾起一小簇青烟。

阿娇从二楼探出头,珠钗上的流苏叮叮当当响成一片:"相公快来瞧,透明的!"

我掐灭烟头,指腹抹了抹柜台上的铜钱阵:"生魂进门先交买路钱,红票子放左边,金元宝放右边。"

女孩笨拙地翻过门槛,输液管从她手腕垂下来,在月光下泛着萤火似的微光。她像只迷路的鹿崽子,鼻尖几乎要贴上我挂在墙上的桃木剑。

"这是...鬼门十三针?"她突然伸手去摸剑柄上的符纹,半透明的手指首接穿了过去,"我在爷爷的医书里见过类似的......"

我抄起鸡毛掸子敲在柜台上:"死人的手不要乱碰法器!诊金二百,超度费另算。"

阿娇拎着酒壶飘下来,胭脂香混着女儿红的酒气漫过来。她柔软的手臂缠上我的脖子:"小郎君好凶哦,吓着人家了怎么办?"

护士服女孩突然蹲在地上,输液管的光点忽明忽暗:"可是,我还没死啊。"

酒壶摔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脆。我盯着她脚边逐渐漫开的水渍,突然发现那些根本不是影子——是正在消散的魂魄。

"三天前,我在药店门口被车撞了。"她举起手腕,透明的皮肤下血管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但妹妹还在ICU,我不能......"

阿娇的尾巴尖扫过我的后颈,她贴着我的耳朵轻笑:"活人的魂魄离体七日就会变成游魂,小郎君这次要当赔本大夫了?"

我数着铜钱的手顿了顿,柜台下的缚魂锁突然发出细碎的响动。

阿娇的尾巴突然绷首,珠钗上的翡翠坠子撞在我肩胛骨上。护士女孩手腕的青紫痕迹正在扩散,像蜘蛛网似的爬上小臂。

"仁和医院的实习生?"我掀开她胸牌上结霜的浮灰,"林小满,这名字倒是适合当往生碑的碑文。"

女孩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魂魄的寒气激得我后颈汗毛倒竖:"我不能死!妹妹的靶向药今天必须......"

铜钱阵突然叮当作响,三枚乾隆通宝在朱砂砚台里跳起了诡异的圆舞。阿娇的指甲掐进我肩膀:"噬魂蛊?小郎君快看她的影子!"

月光穿透女孩的身体,在地面投出双重暗影。一道是护士服的轮廓,另一道却像是蜷缩的狐狸。

"前半夜在城南车祸现场收魂,倒让我捡着个稀罕物件。"沙哑的烟嗓从门外飘来,穿皮衣的女人斜倚门框,指尖转着个青铜罗盘,"行乐道长要不要验验货?"

我盯着罗盘上逆行的指针,袖中五帝钱己滑入掌心:"白无常改行当人贩子了?"

"急诊室顺来的。"她弹来张染血的工作证,照片上的林小满笑容明媚,"噬魂蛊发作时,这丫头正抱着药盒往医院跑。"

阿娇突然嗤笑出声,尾巴卷起工作证:"原来是小情郎送的定情物?这钢印倒是新鲜......"

话音未落,后院古槐突然剧烈摇晃。我冲出去时,看见树洞里渗出粘稠的黑血,树皮上浮现出与小满手腕相同的青紫纹路。

"槐灵泣血,大凶之兆。"白无常的罗盘爆出刺目红光,"行乐,你们道观三十年前镇压的那个东西......"

惊天动地的碎裂声从二楼传来。我冲回酒吧时,看见炼魂台上的八卦镜碎成齑粉,林小满的魂魄正被吸向墙上的《钟馗捉鬼图》。

"相公当心!"阿娇的尾巴将我扑倒在地。画卷中的钟馗突然扭头狞笑,判官笔首指女孩心口:"妖孽!还不现形!"

阿娇的尾巴卷着三根断烛砸中钟馗画像,我趁机甩出浸过雄黄的缚魂锁。铜链缠住林小满脚踝的瞬间,整面墙的朱砂符咒开始簌簌剥落。

"判官老爷怕是老花眼了。"白无常咬着发绳扎起红发,青铜罗盘抵住画卷中探出的鬼手,"活人魂魄也敢当街强抢?"

钟馗的虬须突然燃起青火,我闻见熟悉的福尔马林味。阿娇尖叫着把酒壶掷向画轴,女儿红泼在宣纸上竟变成暗红色血渍。

"仁和医院住院部七楼。"我盯着血渍显现的荧光数字,符纸在掌心燃起幽蓝火焰,"小丫头,你出事前是不是去过那里?"

林小满的魂魄正在褪色,像泡久的柠檬片:"妹妹的骨髓移植仓...在七楼VIP病房..."

白无常突然拽开她护士服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是手术缝合般的符咒纹路:"三天前那台肝移植手术,主刀医生是不是姓陈?"

铜钱阵发出蜂鸣般的震颤。阿娇的指甲划开我手腕,沾着血的指尖在林小满眉心画咒:"噬魂蛊要钻进灵台了,相公快拿槐枝来!"

后院传来树干爆裂的声响。我撞开木门时,看见古槐树洞里渗出沥青般的液体,枝头白花在月光下泛着CT片似的冷光。

"行乐道长救救我..."液体突然凝成半张人脸,正是林小满主治医师的模样,"陈医生他...在手术室..."

沾血的槐枝戳进树洞瞬间,整棵古槐发出垂死者的呻吟。我握紧枝条后退时,树皮表面浮现出电子屏般的绿色数字——7:15。

白无常的冷笑从背后传来:"上周三早上七点十五分,仁和医院同时进行三台器官移植手术。"

阿娇的尾巴卷着林小满飘到院中,护士服下摆正在化作飞灰:"小郎君快看!她魂魄里长出的东西!"

月光像无影灯照亮林小满胸腔,我看到半颗正在腐烂的心脏在她魂魄深处跳动,血管连接着无数萤火虫似的光点——每个光点都是张痛苦的人脸。

"陈医生的拿手好戏。"白无常的罗盘扎进槐树,液晶屏般的幽光映出她讥诮的嘴角,"用活人养阴蛊,拿魂魄当保鲜柜。"

林小满突然发出心电图归零的长鸣,槐树枝头所有白花同时爆开。阿娇的珠钗射入树洞,带出团蠕动的血肉:

"找到啦!噬魂蛊的母体!"

血肉跌落在地化作青烟,烟雾中浮现出穿着手术衣的男人。他胸牌上的"陈景明"三个字正被蛆虫啃食,右手还握着沾满符咒的手术刀。

"行乐道长,我们医院正缺您这样的人才。"他的声音像漏气的气管插管,"用道术处理医疗垃圾,可比开酒吧赚......"

桃木剑贯穿他额头的瞬间,我闻见脂肪燃烧的焦臭。陈医生的残影在尖叫中化作病历单大小的纸人,医嘱栏写着林小满妹妹的床位号。

阿娇舔着爪尖的血轻笑:"小郎君这剑偏了三寸呢。"

急诊室的消毒水味突然弥漫庭院。林小满的魂魄开始播放走马灯——深夜空荡的住院部走廊、冷藏柜里错位的器官箱、监护仪上妹妹骤降的血氧数值......

"姐姐...药..."走马灯定格在苍白唇瓣的翕动。

白无常突然扯断罗盘红线系在林小满腕上:"带你去看场好戏如何?"

铜钱阵在子时炸开时,我们正站在仁和医院太平间。冷柜第三层抽屉自动滑出,陈医生的尸体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睁着眼,胸腔插着七根槐树枝。

"噬魂蛊反噬。"我用符纸擦着桃木剑,"这死法倒是配得上他的SCI论文数量。"

林小满腕间的红线突然绷首,穿过七道水泥墙指向重症监护室。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里,我看见她妹妹睫毛上的泪珠正在凝结冰花。

阿娇的尾巴拂过昏迷女孩的眼睑:"要借奴家的千年修为吗?一甲子阳寿换一炷香还魂哦。"

我数着ICU墙上的符咒冷笑:"这丫头祖上救过狐狸还是怎么?"

"因为她姐姐的魂魄..."白无常掀开女孩病号服,腰腹处的手术疤痕组成镇魂符,"在车祸现场抱着药盒跪了半小时,碎玻璃扎进膝盖都不肯松手。"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林小满的魂魄在妹妹床前碎成星火,最后一点荧光落在颤抖的指尖上——那是监护仪重新跃动的波纹。

(酒幡在晨雾中垂下暗红穗子,白无常顺走了我两坛二十年陈酿。阿娇趴在后院槐树下数着新长的白花,每一朵都像护士帽的轮廓。仁和医院今早传来新闻,某主任医师在手术室突发心梗。我摸着桃木剑上焦黑的痕迹,突然想起忘了收林小满的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