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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原来所谓轮回,不过是场燃了三十年的祠堂火

黄铜铃铛炸响时,我正趴在吧台数这个月的香火钱。阿娇的尾巴尖搔着我后颈,"死鬼,有客到。"

铁门轰然倒地,牛头怪物裹着麦秸香冲进来。我护住装钱的饼干盒:"打烊了,啤酒买三送一的活动昨天刚结束。"

"行乐道长?"牛鬼鼻孔喷着白气,牛角蹭花了我的雕花门框,"他们说你能让死人说话。"

阿娇的狐耳突然竖起,九条尾巴在月光下泛着青磷。我按住她发烫的手腕,符咒调酒壶在指间转了个花——上个月收拾画皮妖剩下的雄黄酒,正好拿来调"忘川特饮"。

"咨询费八百,通灵另算。"我把收款码拍在裂开的桃木桌上,"先说说你的小母牛是怎么......"

牛鬼突然掏出一团红布。褪色的鸳鸯肚兜上歪歪扭扭绣着"春妮",边角还沾着干涸的奶渍。阿娇突然凑近嗅了嗅:"三十年前的处子香?老牛吃嫩草啊。"

我差点摔了紫檀罗盘。牛眼竟滚出泪珠砸在琉璃地板上,滋滋冒着白烟。"那年大旱,她拿麦芽糖换我角上的霜......"牛鬼的铜铃嗓突然变调,"后来祠堂着了火,他们说献祭童女能求雨......"

阿娇的指甲掐进我胳膊。追魂香在青铜灯盏里卷起麦田幻象,我看见穿碎花衫的姑娘把红肚兜系在稻草人身上。祠堂火把映着她腕间牛角镯,祭坛下埋着半截焦黑的牛角。

"傻牛。"阿娇的尾巴缠住我画符的手,"那丫头自愿当的祭品吧?她腕上戴的可是你的本命角。"

牛鬼突然开始啃桌腿,檀木屑混着血泪往下咽。我往"忘川特饮"里兑了半瓶孟婆汤,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师父把浑身是血的小狐妖扔给我时,说的也是"自愿"。

"再加三千,给你开个后门。"我咬破手指在肚兜上画引魂符,阿娇揪下一根狐尾毛系在牛角上,"转世成小母牛可别后悔。"

子时三刻,追魂香燃尽时产房传来婴啼。牛鬼摸着光秃秃的额角傻笑,我攥着新鲜出炉的牛角杯叹气——这玩意泡药酒应该挺补。

阿娇舔着沾了牛眼泪的指尖,尾巴卷走我兜里所有现金:"死鬼,该换新门了。"

牛角杯在酒柜第三格待了七天,第八天清晨突然渗出粉色奶渍。我沾了点尝味道,阿娇的尾巴"啪"地抽在我手背上。

"活该被诅咒。"她叼着牛角梳冷笑,断尾处结着冰晶似的疤,"那傻牛用三十年修为换胎衣,你倒好,拿人家情种泡酒。"

酒柜里的镇魂符突然自燃,青色火苗舔着牛角杯上的螺纹。婴儿哭声从杯口漾出来,惊得桃木剑在墙上嗡嗡作响。我抄起糯米酒泼过去,奶香混着酒气漫成一片粉雾。

穿红肚兜的娃娃蹲在雾里啃牛角杯,牙印里渗出麦芽糖香。阿娇的瞳孔缩成细线:"借物化形?春妮的魂魄卡在生死簿夹缝了。"

门铃响得不是时候。戴渔夫帽的男人缩在门槛投下的菱形光斑里,怀里抱着裹襁褓的婴儿。婴儿额角有两枚月牙形胎记,像被谁轻轻咬过的糯米糍。

"孩子整夜哭。"男人指甲缝沾着麦秸,"接生婆说要用牛眼泪......"

阿娇突然发出幼狐般的呜咽。襁褓缝隙钻出一缕白发,细看竟是褪色的麦秸秆。我摸到婴儿后颈有块凸起——那是半截焦黑的牛角,正在血肉里缓慢生长。

"三千块,包驱邪。"我把哭闹的婴儿塞进阿娇怀里,她断尾处的冰疤"咔嚓"裂开一道缝,"再加五百,附赠夜间喂奶服务。"

男人哆嗦着掏钱时,我瞥见他手腕内侧的烧伤。二十年前师父烧死的那个纵火犯,胳膊上也有祠堂木梁烫出的鸢尾花纹。

追魂香燃到第七圈,婴儿突然冲着牛角杯咯咯笑。阿娇的断尾里飘出青磷,在粉雾里聚成穿碎花衫的虚影。春妮的魂魄正在吃自己转世身的脚趾,就像当年啃牛鬼犄角上的霜。

"生死簿的墨渍。"我往孟婆汤空瓶里弹烟灰,瓶底符咒泛起血光,"有人篡改了轮回道。"

阿娇叼着奶瓶冷笑,九条尾巴在婴灵哭声中炸成蒲公英。当铺最深处传来瓷器碎裂声——二十年前装师父骨灰的青花罐,正在渗出带麦芽糖香的血。

我数着男人交来的三千五百块现金,阿娇的尾巴尖突然戳进我后腰。婴儿在她怀里发出老牛反刍般的咕噜声,断尾处飘落的青磷粘在钞票上,烧出一个个焦黄的圆孔。

"定金不够。"我把冒着烟的纸币塞进铸铁保险柜,"看到没?超度怨灵要加收纸币损耗费。"

阿娇把奶瓶怼进啼哭的婴儿嘴里,乳白色液体瞬间变成混着麦秸的浑水。春妮的残魂正趴在转世身背上啃咬,每咬一口,婴儿额角的胎记就渗出琥珀色糖浆。

"你师父当年用骨灰拌过孟婆汤吧?"阿娇舔着溅到手背的糖浆,狐火突然包裹住青花罐。裂纹里钻出的不是骨灰,而是结成霜的麦芽糖,二十年前的焦糊味混着檀香在屋里炸开。

戴渔夫帽的男人开始抽搐,腕间鸢尾花纹身像活过来似的扭动。我抄起泡着牛角杯的雄黄酒泼过去,火焰却顺着酒液爬上房梁。火舌舔过之处,焦黑的祠堂梁柱幻影在墙面浮现。

"当年纵火的是你?"我踩着八卦步躲开坠落的火星,桃木剑尖挑开男人的衣领。他锁骨处嵌着半枚牛角钉,正随着婴儿哭声嗡嗡震颤。

阿娇的尾巴突然暴涨,九条狐尾织成罗网兜住下坠的房梁。春妮的残魂发出尖叫,转世身后背隆起驼峰似的肉瘤——那是个正在成形的牛头,新生犄角顶破襁褓,沾着羊水和血丝。

"死道士!"阿娇的耳坠炸成绿火,"你师父在骨灰里掺了执念物!"

青花罐里腾起的糖霜在空中凝成卦象,我认出那是师父死前用朱砂画在病房窗上的禁术。婴儿突然用牛犄角挑起燃烧的孟婆汤空瓶,瓶底逆五芒星烙在男人额头,祠堂幻影瞬间清晰如昨。

火光中有两个春妮。穿碎花衫的往火场里跑,系红肚兜的往外逃。牛鬼的断角插在祭坛中央,钉着个腕戴青铜镯的纵火少年——正是眼前男人年轻时的模样。

阿娇的断尾终于崩裂,冰晶碎屑裹着婴儿没入火中。我抓住她手腕摸了个空,二十年前师父把小狐妖塞给我时,她手腕上也戴着同样的青铜镯。

生死簿的灰烬突然从保险柜喷涌,每一页都写着我的名字。春妮的残魂在火中大笑,牛角杯里的药酒沸腾如师父临终咳出的血。原来所谓轮回,不过是场燃了三十年的祠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