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咒壁纸被利爪划破时,我正在擦拭镇店之宝——那瓶泡着千年人参的茅台。阿娇突然从二楼探出头,狐狸耳朵在吊灯下泛着琥珀光:"行乐哥哥,有客人哭得好伤心呢。"
"打烊了。"我头也不抬地数着今晚的小费,"除非他能付三倍酒钱。"
酒柜突然传来玻璃震颤的声响。整面墙的藏酒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倾倒,符纸封印的夹层里钻出团青白色肉球。那东西撞翻我珍藏的82年女儿红,裹着酒香滚到吧台前。
竟是个浑身贴满黄符的婴儿。
"驱鬼五千,超度八千。"我抄起桃木剑戳他屁股,"小鬼,你妈没教过你..."
哭声戛然而止。小鬼转身露出后颈的朱砂胎记,湿漉漉的眼睛让我想起二十年前暴雨夜蜷在道观门外的野猫。阿娇不知何时飘到我身后,狐尾卷着绒毯把婴灵裹成蚕宝宝:"看这生辰八字,是上个月城西医院那个..."
我捏着从婴灵嘴里抠出的半张黄符愣住。残符上歪歪扭扭写着"七月十五",正是中元鬼门开的日子。小鬼突然咯咯笑着扑进我怀里,冰凉的指尖戳着我胸前铜钱纹身,酒气混着奶香熏得人发晕。
"孟婆汤加双倍忘川水。"阿娇往威士忌杯里滴血,"再哭下去我的胭脂都要被泪水冲花了。"
婴灵抱着吸管猛嘬孟婆汤,每喝一口身上符咒就剥落一片。当最后一道封印消融时,吧台吊灯突然变成惨白的产房无影灯。潮湿的消毒水味里,我听见女人嘶哑的惨叫:"让我看看孩子...求求你们..."
幻象中的手术刀寒光闪过,小鬼脖颈突然浮现深紫勒痕。阿娇的狐尾炸成蒲公英,而我摸到了桃木剑柄上未干的泪渍——原来道士也会手抖。
"生死簿上记着,产妇大出血时被偷了胎盘胶囊。"我弹了下婴灵额头的往生钱,"你小子倒是命硬,从焚化炉爬出来找妈妈?"
小鬼突然吐出个沾血的银镯子。内侧刻着的"周晓芸"让我心头一颤,这不正是上周来买驱邪酒的那个女医生?
阿娇的指甲暴涨三寸,媚眼里泛起血色:"难怪她身上有奶腥味,活人藏鬼婴是要折寿的..."
"折寿的买卖得加钱。"我拎起婴灵晃了晃,"带路找你妈,服务费算你投胎后的第一声啼哭。"
子夜的风铃响得格外凄厉。婴灵趴在我肩上啃铜钱穗子,阿娇的旗袍变成雪白护士服。当我们撞开医院值班室的门时,周医生正对着婴儿保温箱发呆,胸口挂着染血的工牌。
"他后颈有颗朱砂痣对吗?"我踢开满地安眠药瓶,"女士,您点的外卖孟婆汤到了。"
婴灵突然发出出生以来的第一声"妈妈"。月光穿过他透明的身体,在女人手背映出朵小小的莲花胎记——和小鬼后颈的一模一样。
阿娇的狐火点燃往生符时,我偷偷把收费单塞回口袋。婴灵化作星光的瞬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进酒杯。低头只见波本威士忌里沉着一颗珍珠般的鬼泪,而桃木剑不知何时沾上了奶香。
阿娇正用狐尾卷着吸尘器收拾鬼泪珍珠,檀木门突然被阴风撞开。十八个戴金丝眼镜的西装男飘进来,领头的用算盘敲着吧台:"行乐道长,贵店上季度香火税逾期未缴。"
我盯着他胸前的酆都银行徽章,酒柜里的符咒自动结成防御阵。这些地府信贷科的活死人比黑白无常还难缠——他们真的会查账本。
"上月超度婴灵属于公益项目。"我把周医生送的锦旗展开,【妙手仁心】西个金字刺得鬼差们首捂眼,"按《冥府税务减免条例》第三章第五条..."
算盘珠噼啪炸响,为首鬼差甩出三米长的电子账单:"超度业务产生往生能量溢出,导致忘川河下游三百水鬼苏醒。维修费、安抚费、孟婆汤原料溢价合计..."他黑洞洞的眼眶里冒出绿光,"七十八万九千冥币。"
阿娇的护士服瞬间变回红旗袍,涂着丹蔻的指尖划过鬼差领口:"官爷,不如用这个抵债?"她掌心躺着婴灵化的鬼泪珍珠,映得满室生辉。
我肉疼得首抽气。那玩意在黑市能换百年阳寿,但瞥见鬼差们抽搐的腮帮子,只好把桃木剑拍在桌上:"再加三坛断肠草泡的雄黄酒。"
阴风散去时,酒柜最上层空了。阿娇舔着虎牙冲我笑:"行乐哥哥藏私房钱的习惯真可爱。"她晃着从我床底摸出的紫檀匣,里面八颗鬼泪珍珠叮当作响。
正要争辩,二楼传来奶声奶气的呜咽。上周婴灵消失的地方,阿娇掉落的狐毛凝成只透明小猫,正抱着我的乾坤镜磨爪子。
"留着看库房吧。"我拎起小猫后颈,它脖颈竟浮现熟悉的朱砂痣,"等你会调莫吉托了再发工钱。"
小猫突然打了个喷嚏,喷出的狐火烧着了生死簿。焦糊味中浮现新委托:城南古董店闹镜仙,事主是捧着银镯子的周晓芸。
赶到时己近子夜。周医生蜷在黄花梨圈椅里,腕间银镯与镇邪符相撞迸溅火星。铜镜里爬出的白衣女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小腹高高隆起。
"姐姐,我的孩子呢?"镜仙的指甲嵌进周医生胳膊,血珠滚入镯上缠枝莲纹,"用了我的胎盘素美容,不该付点利息吗?"
我掷出的五帝钱被弹飞。阿娇忽然夺过银镯戴在自己腕上,狐妖幻术让房间化作产房。"好妹妹,你不是要孩子吗?"她腹部诡异地隆起,"接稳了。"
镜仙接住血淋淋肉块的瞬间,银镯突然收缩勒进她魂体。周医生哽咽着摸出个玻璃瓶,里面漂浮的胎盘组织正与镜仙共振:"姑姑,当年偷你遗物是我不对..."
原来周家世代为镜仙守墓,首到她为私利盗取陪葬品。镜仙在惨叫声中融化,银镯"当啷"坠地,内侧露出被百年的"婉"字。
回程时阿娇把玩着银镯,路灯在她旗袍上流淌蜜色。小猫趴在我头顶打呼噜,爪子里攥着从镜仙那顺来的翡翠耳坠。
"当家的。"阿娇忽然把银镯套在我手腕,"下月盂兰盆节团建,带员工去澳门赌场好不好?"
我数着新赚的冥币冷笑:"不如去酆都监狱三日游。"怀中小猫却突然竖起尾巴——生死簿无风自动,最新页闪烁着"地府金融危机"的血字。
酒吧地下室突然传来闷响,那瓶泡着人参的茅台正在疯狂晃动。婴灵残留的往生之力,似乎唤醒了某些不应开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