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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万物成精的时代

我从冰柜取出最后一块冻肉时,野猫三花正蹲在屋檐上舔爪子。土狗大黄突然冲出院门狂吠,撞翻了芳芳手里的酸梅汤。

"要死啦!"凤姐拎着炒勺从后厨探出头,"小蹄子再摔碎碗碟,今晚就拿你试老娘的'铁锅炖自己'。"

我望着顺着青石路蜿蜒而上的水红色裙摆笑出声:"芳芳,去接贵客。"

银发女人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得摇曳生姿,发梢坠着的铃铛在暮色中叮当作响。她经过大黄时,狗子突然夹着尾巴缩进柴堆,三花炸毛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叫。

"老板..."芳芳攥着我的衣角,"她、她影子..."

青砖地上拖着的分明是条蓬松狐尾。

女人倚着门框抛来媚眼:"小哥哥,听说你们这里有全云山最补的..."她猩红舌尖舔过唇珠,"土鸡汤?"

凤姐的炒勺哐当砸在铁锅上:"土鸡二百八,服务费另算。不过妹子你这尾巴毛..."她突然压低声音,"姐认识个老中医专治现形症,包三副药就能藏好你的狐狸尾巴。"

女人指尖的蔻丹几乎掐进我胳膊:"妾身白露,劳烦...避雨。"惊雷劈开天际时,我分明看见她耳后细软的银毛。

后半夜雨势转急。白露蜷缩在包厢榻榻米上,九条狐尾水草般在月光中漂浮。芳芳抱着医药箱给她包扎脚踝伤口,大黄叼着烤红薯在门口进退两难。

"雷劫。"白露的尖耳朵耷拉着,"本想借人气遮掩,结果..."她突然揪住我的领口,"人类,若助我渡劫,许你黄金万两。"

凤姐往她手里塞了瓣糖蒜:"大妹子,咱这儿收微信支付宝。"

暴雨在黎明前收了神通。我蹲在廊下刷洗沾满狐狸毛的榻榻米垫子时,三花正用尾巴钓着白露的铃铛玩。

"这可不是逗猫棒。"我把青铜铃铛从猫爪下抢救出来,铃身雕着的三足金乌在晨光中流转血色。

白露裹着芳芳的碎花围裙从后厨飘出来,九条尾巴像婚礼彩带似的缠在腰上:"妾身查阅了《人间生存指南》,现在要履行'打工还债'条款。"

凤姐的爆笑震落了屋檐积水。她拎起炒勺敲了敲灶台:"狐狸精端盘子?你信不信王麻子他爹能就着你的尾巴毛喝三斤白酒?"

事实证明白露确实适合当服务员——如果客人不介意偶尔被尾巴扫落筷子的话。她给二号桌倒茶时,尾巴尖正卷着芳芳的橡皮筋给自己扎双马尾。

午市最忙时来了个戴墨镜的背包客。白露的青瓷茶壶突然炸裂,滚水在离客人面门三寸处凝成冰花。大黄冲着那人裤脚呲了泡尿,被凤姐拎着后颈丢出窗外。

"胡三爷家的走狗。"白露磨着牙往酸菜鱼里加了双倍辣椒,"他们青丘拆迁办最擅长伪装类..."

话音未落,后山传来闷雷声。芳芳抱着的萝卜筐里钻出十只仓鼠大小的白狐狸,齐刷刷对着电饭锅作揖。

傍晚收工时,白露用尾巴卷着扫把跳房子玩。月光突然暗了一瞬,我看见她手腕浮现出锁链状淤青。她将铃铛塞进我掌心时,指尖比冰箱里的冻肉还冷。

"子时借你屋顶用用。"她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整理耳后绒毛,"要是被雷劈碎了瓦片..."嫣红指甲划过我喉结,"就把你腌成腊肉抵债。"

我蹲在阁楼气窗前啃凤姐特制的避雷针烤串。白露现出原形在屋脊踱步的模样,像极了被三花玩散的毛线团。当第一道紫雷劈中她右前爪时,我按亮了农家乐所有霓虹灯牌。

"你疯了?"凤姐的吼叫混着炒勺砸窗声,"电费够买二十只土鸡了!"

但那些俗艳的"天然土灶""WiFi覆盖"字样确实扰乱了雷劫走向。白露趁机叼住偏离轨道的闪电,像吃辣条般嚼得火星西溅。大黄在院子里追着自己尾巴狂吠,三花把芳芳的针织帽顶成了避雷针。

当白露滚进我怀里时,浑身散发着烤红薯的焦香。她扯着我衣领舔掉鼻尖血迹:"人类,你闻起来..."打了个充满静电的嗝,"像过了期的糖蒜。"

白露的雷劫后遗症比凤姐的平底锅还难对付。她如今能把尾巴拧成麻花辫,却总在打喷嚏时炸出满屋蒲公英似的狐毛。

"最新款吸尘器。"我把网购包裹堆在收银台,"从你工资里扣。"

她正用尾巴卷着捞面网兜在鱼池里捕锦鲤,闻言突然把冰镇酸梅汤贴在我脸上:"人类,你心跳速度超过被大黄追的三花。"

芳芳的尖叫从库房传来时,我们正进行第一千零一次人狐辩论。成箱的土鸡蛋正在跳踢踏舞,蛋黄在半空拼成"还我祖宅"的血书。

"青丘拆迁办2.0版本。"白露的指甲暴涨三寸,把我新买的围裙割成流苏款,"他们居然用转基因蛊虫..."

凤姐抡着擀面杖冲进来,身后跟着穿快递制服的黄鼠狼:"刚签收的冷冻鸡翅成精了!非说自己是凤凰幼崽要工伤赔偿!"

当白露的第九条尾巴扫翻第三个闹事精怪时,我发现她手腕的锁链淤青己蔓延至锁骨。她吞下我递过去的冰镇黄瓜,犬齿在玻璃杯沿咬出梅花印:"今夜子时,带大黄来后山。"

月光像融化的铝水浇在乱葬岗时,我才知道所谓"锁魂链"正在啃食她的妖元。白露将青铜铃铛系在三花脖子上,野猫瞬间膨胀成白虎大小。

"青丘皇族的守墓兽。"她踹开试图舔墓碑的大黄,"我偷了镇魂铃出逃,这些拆迁办其实是..."

盗墓贼的洛阳铲破土而出时,我按亮了农家乐全体霓虹灯。俗艳的粉紫色光影中,二十八个穿冲锋衣的粽子正跳广场舞。白露趁机把锁魂链烙进我掌心,疼得我差点把三花当成猫抓板。

"现在我们是命运共同体了。"她舔着我渗血的掌心,尾巴在星空下绽成巨大的蒲公英,"人类,准备好经营一家..."她突然打了个狐火燃烧的喷嚏,"妖怪农家乐了吗?"

凤姐的骂街声穿透夜幕:"哪个龟孙动了老娘的剁骨刀?它正在给土豆讲黄色笑话!"

白露把额头抵在我狂跳的脉搏上,铃铛在我们脚下投出巨大的三足金乌投影。当第一缕晨光切开妖雾时,我瞥见芳芳正在给哭唧唧的洛阳铲贴创可贴——原来万物成精的时代,连炒勺都会得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