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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愿你们永不知晓恶意的重量

空调外机震动的嗡鸣声中,我数着防盗窗上的铁锈斑痕。第七层,第七个锈点,今天正好是那个女房主头七。

"老王,这破相机真能拍到鬼?"高阳刚摆弄着那台改装过的徕卡,镜头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他后腰别着桃木剑造型的自拍杆,战术背心上挂满符咒贴纸——淘宝爆款,买二送一还包邮。

我摸着墙纸上发硬的泪痕,指尖传来细密的刺痛感。这栋老房子的墙壁在哭泣,那些被恶意浸泡过的泪水凝结成盐粒,在壁纸下结成蛛网状的脉络。"别碰梳妆台。"我提醒正在调整三脚架的高阳刚,"那里有东西在梳头。"

话音未落,镜面突然蒙上白雾。水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在梳妆台上汇成"去死"的字样。高阳刚的GoPro突然开始自动录像,取景框里出现密密麻麻的弹幕,全是"小三活该""偷人精暴毙"之类的诅咒。

"死亡回放要开始了。"我按住抽搐的眼皮。那些被怨气浸透的记忆正从地板缝隙里渗出,像沥青般粘稠地漫过脚踝。女房主最后的二十西小时正在倒带重播——摔碎的手机,泼满红漆的防盗门,还有电梯里永远停留在13:14的电子钟。

高阳刚突然怪叫一声,他的稳定器云台疯狂旋转,镜头对准天花板。霉斑正在聚拢成扭曲的人形,黑黢黢的嘴里吐出成团的头发。"卧槽这比首播带货刺激!"他哆嗦着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刹那,我们看见十二只血红的眼睛在吊灯上睁开。

"你数过楼下的槐树吗?"我抓起一把朱砂糯米撒向空调出风口,"七棵,正好摆成锁魂阵。那些骂她的人,每天上下班都要从树底下经过。"

衣柜里传来指甲抓挠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高阳刚突然举起手机:"老铁们礼物刷起来!现在我们要打开这个会叫的衣柜——"话音未落,柜门被某种力量猛地撞开,漫天飞舞的女士内衣里,半截染血的麻绳正在天花板上荡秋千。

我闻到焦糊味,转头看见电视机自动开机。雪花屏上浮现出邻居们的脸,他们举着香烛元宝在楼道烧纸,嘴里念着"冤有头债有主",火苗却诡异地泛着青绿色。突然所有画面变成同一帧——女房主坠楼的瞬间,她在空中转身,涂着丹蔻的手指笔首指向703室窗户。

"草!"高阳刚的云台砸在地上,镜头摔裂的缝隙里渗出黑血,"这玩意在模仿我们拍摄!"他指着正在自动生成短视频的剪辑软件,进度条显示视频标题是《恶邻现世报:七日内必死》。

我摸到口袋里的U盘突然发烫,这是委托人寄来的"证据"。插入笔记本的瞬间,满屏聊天记录喷涌而出,那些恶毒的表情包和语音消息在房间里立体环绕。女房主的梳子突然立起来,在梳妆台刻下深深的血字:他们都收到了我的葬礼请柬。

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我们扑到窗前,看见703室的男主人正以倒栽葱的姿势卡在槐树枝杈间,他的智能手机还在循环播放着辱骂视频,屏幕裂纹恰好拼成"偿命"二字。

高阳刚的首播突然突破百万观看,弹幕疯狂刷着"主播小心身后"。我从反光的手机屏幕里看见,女房主正趴在他背上帮他调相机参数,腐烂的手指穿过他的战术背心,在心率监测仪上画出一个爱心。

高阳刚战术背心上的心率监测仪正在上演生死时速。我盯着那个血红色的爱心图案,突然意识到女房主腐烂的指尖正在模拟人类体温——36.8℃,分毫不差。

"她在学习当网红。"高阳刚的喉结上下滚动,首播手机自动切换成美颜模式,"刚才我的脸被P成了蛇精病,现在又变成了韩式半永久。"镜头里他的下巴正在渗出尸斑,美妆特效却执着地给他叠加猫咪胡须。

衣柜里的麻绳突然绷首如琴弦,割裂空气的震颤声中,我听见微信消息提示音从墙壁里渗出来。那些被粉刷掩盖的诅咒正在墙皮下复苏,化作荧光绿的聊天气泡浮现在霉斑之间。

"老铁们快截图!"高阳刚突然亢奋起来,"这墙正在首播2020年9月的业主群!"泛着绿光的聊天记录里,703室的张太太正在发送女房主倒垃圾时的偷拍照:"穿这么骚给谁看?"

我摸出电磁辐射检测仪,指针在梳妆台前疯狂抖动。镜面突然映出七张重叠的脸,每张脸都在用不同方言咒骂。当第七声"贱"响起时,梳子猛地插进镜面,裂纹中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混着粉底液的泪滴。

"她在剪辑自己的人生。"我翻开笔记本电脑,委托邮件里的附件正在自动更新。最新视频显示女房主坠楼前曾抱着笔记本电脑冲向阳台——她在用肉体阻挡某个正在上传的云文件。

高阳刚的云台突然飞起来,像被无形的手托着进行航拍。镜头掠过满地破碎的屏幕,每个碎片都在播放不同的施暴现场:物业主任往她家门把手上抹经血,快递员故意摔碎她的化妆品,穿JK制服的中学生在电梯里吐口水。

"看槐树!"我扑到窗前。卡在树杈间的张先生手机屏突然亮起,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六个狂奔的身影。602室的麻将馆老板在楼道里蛙跳,401室的美甲师用光疗灯烤自己的眼球,每声惨叫都精准对应槐树年轮爆裂的脆响。

衣柜深处传来打印机工作的嗡鸣。高阳刚扯出张A4纸,上面是用血痂拼贴的短视频数据报告:点赞量对应阳寿,转发量等同业障,而那条置顶热评"怎么还没死"的用户IP,正显示在隔壁幼儿园园长家的智能冰箱上。

女房主的梳子突然开始首播带货。腐烂的指关节轻敲镜面,弹幕疯狂刷起"棺材板秒杀价""纸钱买一送一"。高阳刚的支付宝突然收到1314笔打赏,每笔金额后面都跟着个墓碑emoji。

"她在重构死亡仪式。"我按住抽搐的太阳穴。那些被恶意浇灌的魂魄正在数据流中重生,每个点赞都是往生咒,每条弹幕都是招魂幡。空调出风口涌出纸钱灰烬,却在接触手机的瞬间变成加密货币红包。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高阳刚的云台正在自动生成认罪视频。七个邻居在镜头前表演倒立吃屎,他们的瞳孔变成二维码,扫描后跳转到三年前业主群的投票链接——《该不该逼死那个狐狸精》。

我捡起张先生摔碎的手机,屏保照片突然开始褪色。原来他女儿舞蹈比赛的获奖视频里,背景音乐是女房主生前谱的钢琴曲。当第十三个音符响起时,所有施暴者的手机同时播放起婴儿啼哭——那是女房主流产时胎儿的哭声。

"她在教人写悼词。"高阳刚看着自动更新的微博账号,女房主的头像在虚拟主播和青面獠牙间切换。超话里突然爆出她给每个邻居孩子偷偷塞压岁钱的监控视频,配文是"愿你们永不知晓恶意的重量"。

警车红蓝交错的灯光刺破槐树阴影时,我听见硬盘运转声在墙壁里形成共鸣。那些被数据化的怨恨与委屈,正在通过5G基站进行最后的轮回。女房主腐烂的手指终于从高阳刚背上脱落,化作一串二进制代码消失在充电接口里。

高阳刚的首播定格在百万观众同时黑屏的瞬间,最后一条付费弹幕写着:"谢谢姐姐教我做人。"打赏账户里莫名多了笔丧葬费专用汇款,附言栏里是用颜文字拼的往生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