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求书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第50章 血珀

苏晚趴在老式樟木箱上舔舐伤口时,窗外的月光正把她的影子拉成扭曲的蜘蛛。

她盯着胳膊上溃烂的咬痕咯咯笑,那是白天被道观香灰灼伤的杰作,"小道士下手真狠,都不怜香惜玉。"

她对着空气嗔怪,尾音裹着黏稠的血腥气。

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十三岁的苏晚蜷缩在城隍庙供桌下。

妹妹的尸骨就躺在三步外的草席上,腐肉里蠕动着乳白色蛆虫。

"用你的命换她活。"

瓦罐里突然传出沙哑的声音,她看见血雾凝成的人形指着妹妹,"代价是往后百年,你每日需饮人血三盅。"

"成。"

她咬破拇指摁在罐沿的刹那,十万只蚊子从地缝涌出,像团黑云将她托上半空。

后来她总摸着颈间血珀项链对猎物笑:"当年要是知道吸血会烂嘴角,姑奶奶就该多要五十年阳寿。"

此刻她蹲在梧桐枝桠,旗袍开衩处露出青紫色血管。

醉汉踉跄经过时,她俯冲下去的姿态像朵炸开的曼陀罗。

"娘子..."

男人浑浊的眼珠映出她尖利的獠牙,却在剧痛袭来的瞬间露出恍惚的笑,"真美啊..."

"男人都犯贱。"

她舔着唇边血渍对尸体说话,腕间血珀突然滚烫如炭,"又要去捞那个小祖宗。"

红绸从袖中激射而出,卷住正在护城河扑腾的婴孩。

岸边老妇哭喊着叩头,她甩着湿漉漉的绣鞋冷笑:"下次再生了赔钱货就淹死,记得先给我送坛女儿红。"

道观青烟刺痛她鼻腔那天,苏晚正给血珀喂第八十三个童男血。

老道士的桃木剑贯穿她左肩时,她闻到了故人的气息。

"当年骗我签契约的老东西,居然还活着?"

她在香炉灰里打滚,看着对方道袍上的补丁大笑:"穷成这样还捉妖?"

"你该死了。"

老道抖开褪色的血契,密密麻麻的符文里渗出妹妹的笑声,"那孩子三年前就投胎去了,如今你吸的都是孽债。"

铜铃震响的瞬间,血珀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她看见十三岁的自己正在暴雨里嚎哭。

最后那场厮杀持续到鸡鸣三遍,苏晚的指甲嵌进老道肩胛骨,道袍碎片混着血肉簌簌落下。

"为什么选我?"

她掐着对方咽喉嘶吼,血泪把旗袍染成暗紫色。

"因为你举着油纸伞冲进雨里时..."

老道咳着血笑,"像极了我那喂蚊妖的师妹。"

朝阳刺破云层时,苏晚化作漫天血雾。

血珀坠地碎成齑粉,有萤火虫从灰烬里升起,老道望着那点绿光喃喃:"现在你可以去陪妹妹了。"

远处传来新生儿的啼哭,道观梁柱上,半截红绸正在风里轻轻摇晃。

血珀齑粉在晨光里泛着磷火般的幽蓝时,城南旧巷的早市正飘起第一笼蟹黄汤包的热气。

卖豆花的驼背老赵头眯着眼看那堆晶莹碎末,拐杖刚沾地就被烫得缩回脚——碎玉竟在青石板上洇出朱砂符咒的形状?。

"妖孽未散!"

老道攥着半截桃木剑咳出血沫,道冠歪斜地挂在白发间。

他颤巍巍摸向褡裢里的五帝钱,却发现装着镇魂钉的锦囊正在融化,铜钉化作赤金液体渗入地缝,"怎会......"话未说完,血珀碎片突然腾空聚成美人面,苏晚的嗤笑混着婴啼响彻长街:"老东西,血契碎了,可我的债还在人间飘着呢。"

城隍庙飞檐下的蛛网突然绷断,十三颗血珀碎玉精准落入香炉。

夜巡的更夫看见供桌后转出个穿月白褂子的少年,他脖颈挂着银链串起的半枚血珀,正往功德箱里倒活蹦乱跳的守宫。

"祈掌柜说要饲魂。"

少年对空气说话,月光照亮他耳垂晃动的十字架耳坠,"您说是吧?夏二哥。"

阴影里走出个戴绯色耳钉的男人,指尖缠绕着苏晚昨夜碎裂的红绸?。

夏雪扬蹲在护城河柳树下洗刷墨斗,忽然被腥甜的雾气蒙了眼。

河水倒映出两个纠缠的身影:穿校服的女孩握着美工刀划破掌心,鲜血滴入数学试卷的分数栏;穿道袍的自己正用朱砂笔在妹妹额头画锁魂印。

"当年你替我挡了蚊妖的怨咒,现在该还了。"

水波晃动的刹那,真正的夏雪扬猛然掐住幻影咽喉,却从指缝漏出苏晚沙哑的讥讽:"小郎君,你哥拿你填阵眼时可没手软。"?

古董店"翡翠"今夜格外热闹。

穿旗袍的女人舔着翡翠烟枪,看祈掌柜把血珀碎片嵌进骷髅灯罩。

"苏晚的魂火值这个数。"

她冲当红戏子比划三根手指,却被对方腕间缠绕的婴灵咬住指尖。

"三爷想要这个?"

戏子甩着水袖轻笑,袖口飞出沾血的准考证,"不如拿你民国三十八年溺死的情书来换。"

满屋精怪哄笑中,血珀突然发出蜂鸣,所有鬼影齐刷刷望向东南——医学院解剖楼的荧光正巧熄灭?。

老道撞开停尸房铁门时,苏晚的新肉身正在啃食福尔马林浸泡的心脏。

这次她套着实习医生的白大褂,胸前铭牌还沾着上个受害者的睫毛膏。

"您来得正好。"

她举起玻璃罐里跳动的血珀核心,"八十三个童男血养出的好东西,要不要尝尝?"

老道的镇魂铃砸碎罐体刹那,万千血珠幻化成他年轻时模样——那个总爱在雷雨天喂蚊子的师妹,此刻正吮着他的喉结说:"师兄,你当年选的祭品......真甜啊。"?

城南古董铺"琅嬛阁"的琉璃瓦上凝着夜露,祈掌柜用银镊子夹起血珀碎片时,碎片竟在月光下渗出胭脂色的血珠。

"苏晚的怨气比南海鲛人泪还浓。"

他对着满屋精怪晃了晃玻璃罐,罐中碎玉碰撞出铃铛般的清响,"今夜子时开宴,价高者得三魂七魄。"

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倚着黄花梨博古架轻笑:"我要她噬月的本事。"

她腕间缠着的蛇形镯突然张开嘴,吐出半张泛黄的婚帖——正是苏晚百年前与蚊妖结契的婚书残页?。

护城河底沉着一面青铜镜,镜中倒映的夏雪扬正被血色藤蔓缠绕。

他看见十三岁的自己跪在道观青砖上,师父的桃木剑刺穿他掌心:"替你哥挡灾就要受得住疼。"

血滴入镜面刹那,苏晚裹着腥风破水而出,指尖挑着他脖颈挂的银锁片:"小郎君,你哥拿你当阵眼养了二十年,这锁魂咒该解了。"

镜面突然炸裂,真正的夏雪扬从河底淤泥抓出半枚血珀,里面封着道观历代掌门的记忆——包括老道与师妹在雷雨夜饲喂蚊妖的秘事?。

医学院解剖楼的福尔马林气味里混入檀香。苏晚的新肉身蜷缩在冷藏柜,正用手术刀雕刻自己的肋骨。

血珀核心嵌进森白骨隙时,她听见老道在走廊咳嗽:"孽障,你妹妹的转世就在隔壁产房。"

"那就更妙了。"

她舔着刀刃跃上通风管道,白大褂染着上个受害者的孔雀蓝眼影,"等我吃了那孩子的第一口胎血,血契才算真正圆满。"

窗外的血月突然被黑云吞没,走廊婴儿啼哭与镇魂铃共振,震碎了所有玻璃器皿?。

琅嬛阁的地下拍卖场飘着纸钱灰,祈掌柜敲响铜磬的刹那,血珀碎片化作苏晚虚影端坐高台。

穿西装的黄鼠狼精举牌喊价:"我要她噬月时落的红指甲,泡酒治肺痨!"

"蠢货。"

戴十字架耳坠的少年突然甩出墨斗线,缠住虚影脚踝,"真正的好东西是她心口那枚玉扣——"

他掀开衬衫露出同样位置的伤痕,"八十三个童男血养出的灵核,能补残缺魂魄。"

虚影骤然消散时,满室精怪发现彼此颈间都缠着苏晚的红绸,绸缎末端系着婴儿的乳牙?。

老道撞破产房门的瞬间,苏晚正把血珀塞进新生儿口中。

产妇昏睡的面容与十三岁时的她重叠,婴儿瞳孔泛起蚊妖特有的金纹。

"师兄你看,"她转身时旗袍开衩处爬出蛆虫,"当年你师妹为炼永生蛊喂饱蚊妖,如今我用你徒孙的肉身还魂,算不算因果循环?"

桃木剑刺穿她胸膛时,血珀突然爆出强光。所有人看见百年前的真相:

老道的师妹自愿投身蚊妖腹中,只为换他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