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在2045年融化得像个溃烂的伤口时，阿墨正蹲在长城第八烽火台吃烤冷面。
不锈钢餐叉突然被冰晶冻成玻璃脆，身后传来利爪划过城砖的沙沙声。?
"人类总说冷血动物不懂爱情。"
白眉企鹅抖落尾羽间的雪粒子，喙尖戳破阿墨冲锋衣的防水层，"可你们把誓言刻在喜帖上，转头就扔进碎纸机。"?
阿墨看着这只足有两米高的南极绅士，突然想起十年前科考船沉没时，有只幼崽曾用喙啄开他冻僵的手指，叼着体温计那么长的磷虾喂他。?
冰雾里浮出更多荧光蓝的瞳孔，人类终于看清那些在邮轮甲板表演顶球的"演员"，喙里衔着冰川时代的基因密钥。
"我们给过你们三十次月圆的时间。"
首领展开翅膀遮住半个北京城，故宫琉璃瓦在羽翼阴影下结出霜花，"珊瑚礁变成婚纱照背景板时没人抬头，北极熊肋骨插着塑料管漂到帝国大厦时没人转头——现在轮到企鹅问，这颗星球要不要重新开机？"?
天津港的防波堤传来冰层爆裂声，穿工装裤的姑娘抡起码头缆绳抽碎冰锥："我爸的远洋号沉在北纬62度！你们企鹅妖吃了他最后一包压缩饼干，现在有脸谈复仇？"
她脖颈青筋像勃发的春藤，缆绳在半空甩出火流星的光弧。?
阿墨突然笑起来。他掏出保温杯往冰面泼热可可，甜腻雾气中浮现出十年前那只幼崽的轮廓："你教我用蹼划开暴风雪，说每个迷路的人都该有座灯塔。"
冻僵的手指终于摸到冲锋衣内袋，科考队员铭牌在冰川纪元的寒风里叮当作响。?
"攻占人类社会的剧本里不该有这段。"首领的喙离他咽喉只剩0.01毫米，冰晶却在触及铭牌时融成水蒸气，"你居然留着......"
"留着南极点上那朵塑料玫瑰？"阿墨突然抓住对方覆盖鳞片的翅膀，人类体温让冰甲出现蛛网状裂纹，"你说玫瑰和雪花哪个更永恒的时候，暴风雪还没刮走我的测温仪。"?
整个朝阳区的冰封建筑开始滴水。
穿旗袍的咖啡师把浓缩咖啡浇在国贸三期外墙，冰壳剥落时露出2015年的巨幅广告——戴红围巾的企鹅玩偶捧着"全球变暖不是童话"的标语。
上海陆家嘴的金融精英们突然集体推开落地窗，二十年前他们亲手签字的碳排放协议，正在融化的冰河里泛起油墨香。?
"重启键在这里。"
青岛栈桥方向传来船笛，当年被救的小企鹅己经长得像小型潜艇，喙上挂满人类孩童抛掷的毛线帽，"你们教幼崽用塑料瓶做漂流瓶的时候，有没有读过里面装着的道歉信？"?
当第一缕阳光切开居庸关的冰层，阿墨看见首领翅膀上的积雪簌簌掉落。
那些曾被人类当作顶圈把玩的彩色塑料环，此刻在企鹅妖的羽翼上拼出经纬度——正是所有海洋保护区的坐标。?
冰棱在国贸三期顶端炸成星屑时，三十八位外卖骑手正横跨长安街组墙。
他们的保温箱里不是小龙虾和奶茶，而是云南白药与绷带?。
美团黄与饿了么蓝的冲锋衣在冰风暴里猎猎作响，像两面残破却倔强的旗帜。
"你们企鹅懂什么叫外卖超时吗？"
骑手老周摘下结冰的头盔，露出左脸那道被海风割了三十年的疤，"台风天送海鲜粥，沙尘暴送哮喘药——人类最擅长的，就是把不可能变成订单己完成。"
他身后的电动车突然集体鸣笛，声浪震碎方圆五里冰锥?。
阿墨感觉锁骨处的铭牌开始发烫。
当年科考船倾覆前，那只幼崽曾用翅膀裹住他颤抖的脊背，磷虾的荧光在漆黑海面连成北斗七星?。
此刻首领翅膀上的塑料环突然发出蜂鸣，青岛方向涌来的漂流瓶在冰面撞出绿色极光——每个瓶子里都塞着儿童画的道歉卡，蜡笔画出的企鹅戴着生日帽?。
"重启需要格式化所有错误代码。"
首领的喙擦过阿墨耳畔，冰晶却化作温热雾气，"但回收站里留着1997年南极科考站的生日歌录像带。"
故宫角楼传来冰层开裂声，二十年前被游客扔进太和殿铜鹤的硬币，正叮叮当当组成摩尔斯电码?。
天津港姑娘突然把缆绳甩成圆弧："我爸的航海日志第217页写着——暴风雪夜救起企鹅幼崽得用体温烘干。"
她扯开工装裤露出腰间疤痕，形似南极大陆的轮廓，"这是船难时被冰棱划的，每次疼起来都像大陆架在震颤。"?
当798艺术区的冰雕群开始滴水，那些曾被嘲讽为"环保行为艺术"的废塑料装置，突然分解成纳米级粒子。
中央美院的学生举起自制的青铜企鹅："去年毕设被骂工业垃圾，现在请看看垃圾怎么变成诺亚方舟！"
无数废金属在朝阳公园上空聚成巨轮，船首像正是衔着橄榄枝的企鹅?。
"你们给帝企鹅戴GPS项圈时，有没有听到冰层下的摇篮曲？"
阿墨突然拽断首领翅膀上的冰链，1987年产的老式测温仪从裂缝掉出，"当年你偷藏这个，就为了今天证明人类曾让冰川发烧？"?
珠江口的渔船上突然爆出粤语大戏，疍家奶奶把龙舟桨插进冰面："后生仔知唔知，赤潮退散那日，白海豚背上骑着企鹅仔？"
她掀开船舱露出满舱光伏板，伶仃洋上的破冰船正用激光在夜空投射出巨大的碳中和倒计时?。
当第一株绿芽顶开鸟巢体育馆的冰层，阿墨看见首领眼底的暴风雪在极速坍缩。
那只被他救过的幼崽如今己长成岛屿大小，喙上挂满各国科考站的徽章——像是把整个地球仪戴成了项链?。
"格式化进度99%时遇到病毒。"
首领突然抖落全身冰甲，露出被石油污染侵蚀的羽毛，"杀毒软件居然是人类幼崽的眼泪。"
朝阳群众恰在此时打开社区消防栓，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水柱冲上云霄，在融化的平流层画出一道彩虹桥?。
阿墨腕间的科考队旧手表突然开始走动。
当年因极寒停摆的指针，此刻指向所有时区重叠处——那里站着1995年的自己与企鹅幼崽，2025年的战士与妖王，以及冰川纪与信息纪缠绕而成的玫瑰星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