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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原来雪会疼

阿雪在雪地里数自己的影子,数到第三十七根时,她慌忙掐断指尖冒出的狐尾,碎雪混着檀香扑了满袖。

「陛下说今夜要尝雪酿。」

掌事嬷嬷掀开锦帘时,冰碴子正顺着阿雪的脊梁往下淌。

她望着铜镜里那张用媚术修了七百年的脸,忽然想起昆仑山巅的老狐狸说过,人世最毒的蛊叫真心。

椒房殿的银丝炭烧得噼啪作响,皇帝攥着她腕子的力道像要捏碎玉镯。

阿雪垂眸望着鸳鸯锦被上歪斜的针脚——那是她学着凡人女子绣了三个月的,狐狸爪子到底不如绣花针听话。

「爱妃的唇上沾了雪。」

年轻的帝王忽然低笑,拇指碾过她嘴角时,暖阁外的红梅簌簌落了三里。

阿雪在颤动的烛影里看见他瞳仁深处晃动的金纹,像极了百年前劈开她洞府的天雷?。

晨起梳妆时,德妃送来的合欢香在错金炉里燃出青紫烟。

阿雪用小指勾起缕烟丝,嗅见里面藏着的千年鹤顶红。

她对着铜镜将毒烟绕成发间步摇,簪子尖戳破手指时,血珠凝成朱砂痣?。

冬至那日钦天监说紫微星犯妖宿,皇帝在摘星台摆了九十九盏琉璃灯。

阿雪赤足踩过覆霜的汉白玉,身后拖曳的凤尾裙摆扫落满地星辉。

当第七盏灯被风吹灭时,她终于看清帝王掌心的镇妖符咒?。

「原来雪会疼。」

她望着没入心口的桃木剑轻笑,漫天飞雪突然变成赤色狐毛。

皇帝握着剑柄的手抖得厉害,剑穗上还系着她去年端午编的同心结。

阿雪数着心尖淌出的血,一滴正好染红他龙袍上的云纹?。

最后一口气消散前,她看见御花园新栽的梨树抽了嫩芽。

原来狐狸也会算错卦,那年昆仑山占的桃花劫,应在了自己身上?。

阿雪消散后的第三夜,掖庭的枯井浮起七盏莲花灯。

新晋的淑妃跪在井沿烧纸钱,火舌舔过黄麻纸时忽然凝成狐首形状。

她看着纸灰里浮现的朱砂符咒,认出是钦天监上月呈给皇帝的辟邪纹样?。

御花园的梨树疯长到九丈高,枝桠刺破三重琉璃瓦。

皇帝在树根处挖出褪色的红绸襁褓,里面裹着半截焦黑的狐尾。

掌事嬷嬷说这是先皇后入宫那日,天雷劈中凤辇留下的残骸?。

德妃送来的合欢香改换了配方。

新调的香料里掺着昆仑雪莲,燃起来像极阿雪发梢的冰晶。皇帝夜夜宿在空置的椒房殿,晨起总能在枕畔拾到几根银白发丝,转瞬又化作雪水?。

惊蛰那日暴雨冲垮冷宫墙垣,露出暗格里封存的百妖谱。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和离书,墨迹晕染处隐约可见“赠尔狐心”西字。

雨水浸泡过的朱砂印泥蜿蜒如血,渗进青砖缝里开出赤色曼陀罗?。

钦天监正跪在梨树下剖开龟甲,裂纹恰似当年刺进阿雪心口的桃木剑痕。

卦象显示紫微星旁新添妖星,皇帝摸着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那里本该戴着阿雪用尾毛编的指环?。

掖庭突然传来婴儿啼哭,十八名接生嬷嬷同时暴毙。

皇帝掀开绣龙襁褓时,瞧见婴孩眼底晃动的金纹,与百年前昆仑山巅那只小狐狸别无二致。

暴雨砸在琉璃瓦上的声响,像极雪粒落在狐裘的轻叹?。

掖庭的赤瞳婴孩满月那夜,椒房殿残存的银丝炭突然爆出狐火。

德妃捧着掺了鹤顶红的合欢香来贺喜,却在门槛绊倒摔碎了香炉。

青紫烟雾里浮出阿雪当年绕在梁上的半截雪绸,将毒气绞成个歪歪扭扭的同心结?。

钦天监正跪在梨树下占卜,龟甲裂痕里渗出朱砂色的雪水。

他想起先皇后消散那日,太庙供奉的镇国剑无故生锈,剑身纹路恰似狐尾盘踞九重天的模样?。

皇帝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孩走过冷宫,残垣下的曼陀罗突然疯长成桥。

花蕊里坐着个梳双丫髻的雪衣少女,正把阿雪碎在桃木剑下的魂魄,一针一线缝进绣着龙纹的襁褓?。

「陛下可知妖星逆行要耗多少修为?」

少女指尖悬着七十二颗冰晶,每颗都映着阿雪在昆仑山巅修炼的春秋。

皇帝腕间的旧伤突然渗血,那是阿雪初次侍寝时,用狐尾替他挡下的鸩毒留下的疤?。

暴雨突至时,婴孩攥住了皇帝垂落的冕旒。

十八道天雷劈开掖庭枯井,井底浮出阿雪当年埋下的百妖契。

泛黄纸页间夹着片枯萎的梨花瓣,背面是用血画的皇后册宝?。

雪衣少女化作青烟消散前,往皇帝掌心塞了块昆仑玄冰。

冰中冻着节断簪,正是阿雪被桃木剑刺穿那日,从发间坠落的缠枝牡丹簪?。

簪头珠翠映着星斗,隐约排成「千年劫尽,再续凤命」八字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