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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倒吊的绣花鞋

铁门在雨夜里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马三浪蹲在墙角数蟑螂,忽然看见一双倒吊的绣花鞋悬在眼前。红缎面上金线绣着并蒂莲,雨水正顺着鞋尖往下滴。

"三浪哥!你的烟灰缸又砸到护士长了!"隔壁病房的老周扒着铁栏杆喊。马三浪盯着那双绣花鞋转了三圈,突然抓起桃木梳子往头发上抹口水:"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绣花鞋里传来噗嗤笑声,鞋面上慢慢渗出暗红血珠。马三浪抄起尿壶扣在头顶,看见穿红嫁衣的小姑娘倒挂在房梁上,青白脚踝系着褪色的红绳。

"你头发里有跳蚤。"小姑娘张嘴时露出半截断舌,血水啪嗒滴在马三浪的塑料拖鞋上。他猛地跳上病床,掏出枕头里藏的半截蜡烛点燃:"天灵灵地灵灵..."

"这是生日蜡烛。"鬼魂翻着白眼飘到铁窗边,月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身体,"你要不要听院长办公室的保险箱密码?"

值班护士冲进来时,马三浪正对着空气比划螳螂拳。碘伏味道混着霉味在走廊弥漫,他忽然盯着护士胸前的钥匙串:"七月半,鬼门开,后山土里埋棺材。"

"加大氯丙嗪剂量。"白大褂们在病历本上潦草写字。马三浪被捆在束缚椅上,看见红衣小鬼趴在主任医师肩头,正往他耳朵里塞蜈蚣。

深夜的太平间冷库吱呀作响,马三浪嘴里咬着偷来的钥匙,手电筒照见停尸柜第三格夹着半片红色衣角。铁柜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三个玻璃罐,福尔马林泡着各种脏器,标签上写着不同日期。

"这是上个月得肺炎死的张阿婆。"小鬼的脚突然出现在罐子旁边,"她孙子上周还在巷口烧纸钱呢。"

马三浪突然剧烈颤抖,记忆碎片如刀片翻搅——红衣、绣鞋、暴雨夜,急诊室走廊回荡着女儿的哭喊。他发疯似的撞向停尸柜,玻璃罐接二连三炸裂,混着药水的血水流了满地。

"快跑!"小鬼拽着他的裤腿往后山飘。月光下,新翻的土堆旁躺着昏迷的孕妇,穿白大褂的人正往麻袋里装手术器械。马三浪突然看清小鬼脚踝的红绳——和女儿周岁时戴的一模一样。

"爸爸。"小鬼的脸在月光下变得清晰,嘴角梨涡盛着血泪,"后山埋着三十七个'医疗事故'的尸体。"

晨光刺破乌云时,警笛声响彻青山精神病院。马三浪坐在警车上啃指甲,看见红衣小鬼蹲在梧桐树上对他笑。风掠过树梢,她脚踝的红绳突然断开,化作细碎光点消散在阳光里。

马三浪的指甲缝里嵌着后山的红土,他在禁闭室发现墙缝渗出黑血。月光把铁栅栏的影子投在墙上,突然变成细长鬼手掐住他脖子。

"你女儿被做成守尸鬼啦。"隔壁病房的刘瞎子突然开口,浑浊的眼球转向虚空,"每月初一埋活人,怨气锁在红绳里。"

吊靴鬼从通风口钻进来时,马三浪正用牙刷挖墙皮。青灰小手突然按住他手腕:"墙里埋着去年逃跑的护工。"指甲缝里的红土簌簌掉落,露出半截发黑的指骨。

"爸爸看。"小鬼扯开自己嫁衣前襟,心脏位置钉着铜钱大小的黄符,朱砂字迹像蜈蚣在爬,"他们说这样就能永远听话。"马三浪突然记起女儿周岁抓周时,抓到的正是枚压胜钱。

太平间传来异响那夜,马三浪偷了刘瞎子的桃木卦签。冷藏柜第二层暗格里,整排玻璃罐泡着婴孩手掌,标签写着"特殊捐赠者"。吊靴鬼突然尖叫着撞翻罐子,福尔马林里的断掌竟在抽搐。

"这是...这是..."马三浪的癫痫药从指缝滚落。小鬼抓起断掌按在自己左手腕,残缺的掌纹突然发出微光:"快看日期!"

2009.3.16——正是女儿失踪那天。

暴雨砸在院长办公室的雕花玻璃上,马三浪攥着偷来的钥匙浑身发抖。保险柜第三层锁着褪色的红肚兜,银锁片上歪歪扭扭刻着"马小芸"。吊靴鬼的嫁衣突然褪成病号服,头顶输液架投下的阴影里,三十七个透明小孩正手拉手转圈。

"爸爸为什么不来接我?"小鬼的质问混着警笛声传来。马三浪终于看清记忆里的暴雨夜——穿白大褂的人影抱着哭喊的女儿,救护车顶灯在雨幕中晕成血色光团。

地下室传来孕妇的惨叫,马三浪举着消防斧撞开铁门。穿道袍的院长正在往孕妇肚皮贴符纸,供桌上的铜炉里泡着七枚青铜压胜钱。

"时辰到了。"院长转身露出后颈的鬼面刺青,供桌下的麻袋突然蠕动起来。吊靴鬼猛地扑向铜炉,朱砂符纸遇血自燃,三十七个透明小孩的哭声震碎了玻璃窗。

消防斧卡在供桌边缘嗡嗡震颤,马三浪看见铜炉里沸腾的血水中浮出七张人脸。吊靴鬼的嫁衣被符火点燃,三十七个透明小孩突然手拉手唱起童谣。

"摇啊摇,摇到奈何桥。"院长道袍袖口钻出红线虫,腐烂的右手捏着手术刀刺向孕妇肚脐,"生魂锁在胎盘里,正好给马科长当新身子。"

马三浪突然想起六年前那个停尸间值班夜。女儿发着高烧蜷缩在值班室床上,院长递给他掺着安眠药的橘子汽水。记忆里的红绳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原来系绳人正是自己颤抖的手。

"芸芸!"他嘶吼着扯断颈间束缚带。吊靴鬼的心脏符咒突然迸裂,青铜压胜钱叮叮当当滚落满地。透明小孩们尖叫着扑向院长,咬住他后颈的鬼面刺青撕扯。

地下室的应急灯开始频闪,马三浪抱起孕妇撞开暗门。通风管道里塞满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人,刘瞎子正倒挂在管道岔口啃生鸡爪:"走右边,左边通焚化炉。"

吊靴鬼的身影越来越淡,嫁衣灰烬飘到马三浪肩头。他突然摸到孕妇口袋里露出半截彩虹发圈——和女儿失踪当天扎的一模一样。

"爸爸快看!"小鬼残存的左手指向天花板。透过生锈的通风网,可以看见院长办公室正在举行视频会议。屏幕里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举着香槟,背后手术台上躺着昏迷的儿童。

马三浪的癫痫在此时发作。抽搐间他看见六岁的芸芸坐在停尸柜上晃腿,脚踝红绳系着青铜铃铛:"爸爸把我卖给穿白衣服的叔叔,换了五万块治病钱对不对?"

警车撞开铁门时,整栋住院楼开始倾斜。老周骑在窗台上撒尿浇灭符纸火苗,二十三个精神病患者手拉手念《往生咒》。怨灵们拖拽着院长钻进焚化炉,炉门关上的瞬间传出皮肉爆裂声。

吊靴鬼最后摸了摸马三浪扭曲的脸,化作金粉渗入孕妇高隆的腹部。朝阳跃出山脊时,新生的啼哭与警笛声交织,女婴手腕赫然系着褪色的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