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道混着铁锈味在鼻腔里炸开,马三浪的破洞球鞋踩过走廊第九滩血渍。他数得清楚,从住院部二楼到产房一共西十七步,每滩血渍对应一个被他超度的产鬼。
"天地银行VIP卡在此!"他突然对着空气挥舞输液架,生锈的螺丝刮下墙皮,"尔等孤魂野鬼速速退散!"
护士站的张芸捏紧呼叫器。这个穿蓝白条病号服的瘦高男人又在发癫,右眼戴着儿童玩具店买的单片眼镜,说是能看见"业障"。上周他往新生儿监护室撒糯米,被保安架走时还高喊"尸气冲天"。
"马先生,该吃药了。"张芸挤出职业微笑,晃了晃手里五颜六色的药片。不锈钢药盘映出男人后颈的刺青——歪歪扭扭的钟馗像,墨迹晕染得像团乌云。
男人突然凑近,腐坏的苹果气息喷在她脸上:"看见了吗?三楼产房飘着红绸子。"他枯枝般的手指戳向天花板,"那是产鬼的裹尸布,专缠命格属阴的孕妇。"
监控录像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开始抽搐。画面里的李美娟产妇突然挣断约束带,指甲在肚皮上划出十字血痕。助产士说听见她在笑,笑着把自己的子宫扯出来,胎盘上粘着半张发黄的出生证明。
"不是自杀。"马三浪蹲在警戒线外啃苹果,汁水顺着山羊胡滴落,"产鬼要集齐西十九个替身才能转世。"他掏出个自制罗盘,指针是用圆珠笔芯改的,"看,子时三刻阴气最盛。"
刑警队长赵刚掐灭烟头:"监控显示当时产房只有孕妇自己。"
"产鬼会缩骨。"马三浪神秘兮兮地比划,"钻进产妇肚子里,操纵她撕开......"
话音未落,三楼传来玻璃炸裂声。众人抬头看见孕妇王晓芳正爬出窗户,脐带缠在窗框上当绳索,肚皮上的缝合线蚯蚓似的扭动。马三浪甩开保安冲进楼梯间,病号服口袋里掉出串铜钱——其实是啤酒瓶盖刷的金漆。
产房温度骤降十度。马三浪的破洞袜踩在血泊里,看见王晓芳正用牙齿咬断脐带。她背后趴着个透明女人,穿清朝嫁衣,十指插进孕妇太阳穴像操纵提线木偶。
"天蓬尺在此!"马三浪举起拖把捅向虚空。嫁衣女鬼突然裂成两半,上半身是王晓芳婆婆的脸,下半身变成他难产死去的妻子小梅。"三浪哥,"女鬼吐着血泡,"我们的孩子还没看过彩虹。"
赵刚带人破门时,看见马三浪正用输液架猛戳空气,王晓芳昏迷在产床上安然无恙。而在马三浪的视野里,嫁衣女鬼化作青烟钻进修在墙角的通风管。他追着黑气跑到地下停尸间,冷柜第三层抽屉正在渗血。
"抓到你了。"马三浪咧嘴笑,露出缺了门牙的黑洞。他掀开抽屉瞬间,数十条脐带毒蛇般缠住脖颈。女鬼浮现在冷气中,这次长着护士张芸的脸,手里抱着个紫黑色死胎。
当值班医生发现时,马三浪正用碎玻璃片在停尸间地面画符咒。他用自己的血混合福尔马林,画出个歪歪扭扭的太极图。"五雷猛将,火车将军。"男人念咒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沸馘猖狂,何不伏诛!"
次日清晨,保洁员在器械室发现产科主任王建国尸体。这个总是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人,此刻被脐带吊在无影灯上,后颈皮肤被整块剥下,露出用手术刀刻的符咒——和马三浪病号服内侧用血画的图案一模一样。
结案报告会上,赵刚盯着尸检照片出神。王建国电脑里存着数百名产妇病历,每个死者都曾被他调整过凝血指标。抽屉最深处有张泛黄照片:二十年前的产科事故记录,和他溺亡在产房血泊中的亲生儿子。
马三浪在重症监护室哼着跑调的往生咒。呼吸机管路缠着他枯瘦的手腕,监控仪显示心跳归零那刻,窗外暴雨中炸开一道彩虹。护士整理遗物时发现,他贴胸口袋里塞着张婴儿B超照,背面写着:"给小梅的第102封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