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裹住塔公草原时，丹增家的铜转经筒突然发出"咯咯"的脆响。
正在搓青稞面的卓玛阿婆举着沾满面粉的手，看见经筒在月光下自动转了三十三圈，筒身浮现出藏文咒语般的油渍——细看竟是酥油茶洒成的笑脸?。
"央金丫头！叫你擦经筒又偷吃糌粑！"
阿婆的银耳坠随着吼声摇晃。
"冤枉啊阿莫拉！"
十八岁的孙女从二楼探出头，辫梢系着的绿松石撞在窗棂上叮当作响，"分明是您煮的牦牛肉太香，把雪山上的馋鬼引来了！"?
民宿里住进个东京来的漫画家小林。
他抱着数位板缩在火塘边画《雪女物语》，炭笔却总在雪女脸上勾勒出卓玛阿婆的皱纹。
"见鬼！"
他盯着自动播放《格萨尔王》史诗的平板电脑，充电线正诡异地扭成金刚结形状?。
"小伙子，WiFi密码是莲花生大师心咒。"
丹增给火塘添牛粪饼，浓眉在火光里跳动，"不过劝你少画雪女——"
话音未落，窗外飘过个穿白色藏袍的身影，头顶的珍珠巴珠歪成滑稽的八字形?。
当夜半酥油灯集体熄灭时，小林看见经堂唐卡上的度母眨了眨眼。
那个"雪女"正蹲在供桌前，捧着木碗猛喝酸奶："呸！都说甘孜酸奶赛甘露，怎么比东京便利店的养乐多还酸！"?
"这是空行母化现！"
闻声赶来的年轻喇嘛强巴憋着笑，手机屏保赫然是鬼畜表情包，"上次她嫌天葬台乌鸦吵，还往法螺里塞蓝牙音箱播《大悲咒》remix版呢！"。
当晨雾漫过雅拉雪山，众人终于搞清这是上世纪私奔未果的牧羊女魂魄。
卓玛阿婆往她手里塞了块奶渣："嫁不成康巴汉子就捣乱？今晚赛马节给你牵三十匹骏马！"?
于是乎，晒佛节这日，游客们拍到了奇异画面：经幡阵中有个透明身影跳着锅庄，现代藏袍混搭昭和风头花，还不忘用哈达卷走小林画稿上的雪女，改画成咧嘴大笑的卓玛阿婆?。
小林举着自拍杆冲进经堂时，正撞见"雪女"用哈达卷着酸奶木碗当话筒，对着唐卡唱演歌。
"家人们快看！这就是传说中的雪女！"
他颤抖的镜头里，女鬼的珍珠巴珠卡在吊灯上晃荡，活像寺庙屋檐下垂着的铜铃铛?。
强巴喇嘛抢过手机切换成金刚舞滤镜："施主，超度亡灵要加小心心哦。"
弹幕瞬间炸出三百条"扎西德勒"，打赏的虚拟青稞酒淹没了屏幕?。
午夜狂风卷起厨房的糌粑粉，卓玛阿婆抄起铜勺敲响玛尼石："央金！把去年赛马会赢的鼓风机搬来！"
祖孙俩对着白茫茫的粉雾猛吹，女鬼呛得首打喷嚏，藏袍上粘满糌粑，活像移动的酥油灯座?。
"阿莫拉！她偷吃您做的奶渣饼！"
央金指着悬浮空中的点心碎屑大喊。
女鬼慌忙吐出半块饼，结果奶渣糊住了唐卡里白度母的眼睛?。
晒佛节清晨，女鬼偷骑了牧民的摩托突突冲向雪山。
丹增跨上改装过的"高原雄鹰"紧追不舍，车头经幡在时速60公里下猎猎作响："回来！油箱里灌的是青稞酒不是汽油！"?
两辆车在玛尼堆间画出龙达纸般的弧线。
当女鬼连人带车栽进雪堆时，摩托排气管竟喷出五彩隆达，在晨曦中结成六字真言?。
三个月后，小林在东京签售会上展示新作《甘孜俏鬼录》。
签售台突然刮起酸奶味阴风，女鬼从平板电脑里钻出来抢过话筒："诸君！请关注我在抖音的酥油灯吃播！"?
此刻在塔公草原，卓玛阿婆正对着孙女的首播手机怒吼："把那个wifi供品给我撤了！昨夜经筒又自动转了66圈，转经道上全是找她合影的游客！"?
藏历新年前夜，女鬼把转经筒改装成旋转彩灯挂在民宿屋檐下。
卓玛阿婆端着青稞酒出来时，屋檐上正飘着用哈达系成的电子灯笼，映得玛尼堆上的经文忽蓝忽绿?。
小林举着无人机遥控器满院跑，镜头里女鬼正往风马旗上贴AR特效符咒，活像在给雪山P表情包?。
"空行母也要赶时髦？"
强巴喇嘛举着充电宝给电子酥油灯续命，手机突然弹出女鬼的首播预告："今晚零时整点撒龙达，家人们记得开美颜！"?
正月十五赛马节当天，女鬼偷穿央金的彩虹邦典藏裙混进骑手队伍。
她胯下的枣红马每跑三步就尥蹶子，缰绳上挂的蓝牙音箱大声循环播放《青藏高原》DJ版?。
丹增举着望远镜惊呼："那马尾巴上绑的可是我家转经筒？"?
当女鬼冲过终点线时，系在腰间的三十条哈达突然散开，像降落伞般拽着她飘向雅拉雪山。
漫天风马纸中传来她断断续续的喊叫："下次……我要在……天葬台……开烧烤派对！"?
卓玛阿婆带着酥油茶追到转山道，发现女鬼正蹲在嘛呢堆前，用口红在石片上画简笔画。
"画得比唐卡匠人差远喽！"
阿婆掏出祖传的朱砂笔，"要画就画个正经的吉祥八宝！"?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在经幡阵里，女鬼的昭和风头花不知何时换成了绿松石发饰。
她突然指着手机屏尖叫："完蛋！昨天偷吃供果被拍到了，这下在东京灵异论坛成网红了！"?
当小林带着漫画单行本再访甘孜时，民宿院里的铜转经筒依然会在深夜自动旋转。
只是筒身多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刻字："WiFi密码：吉祥如意"，筒底还粘着半块风干的奶渣饼?。
强巴喇嘛翻着新出的《甘孜怪谈百科》，指着其中"雪女"词条笑出眼泪："这位施主现在抖音粉丝比我们寺庙官号还多，上周刚给牦牛梳完辫子首播带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