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昆明正义坊老街飘着烤乳扇的焦香，开小锅米线铺的段阿嬷攥着念珠缩在收银台后。
铜锅里红油咕嘟咕嘟冒泡，突然"咣当"一声，后厨传来小工阿鹏的惨叫："嬢嬢！酸菜罐子又飞起来了！"?
"挨你说过多少次，鬼怕辣子！"
段阿嬷抄起竹筐里的干辣椒往空中乱撒，却见墙上的老挂历哗啦啦翻到1999年——那是她过世老伴最爱看的《还珠格格》剧照。
"你们昆明人驱鬼用辣椒？"
穿改良彝族刺绣夹克的年轻男人扒在门框上憋笑，银耳钉在月光下一晃一晃，"我见过泼黑狗血的、跳大神喷火的，头回见拿小米辣当符咒的。"?
段阿嬷眯眼打量这个自称"滇池驱鬼师"的张小满。
小伙子说话带着官渡腔，手里却拎着个宜家购物袋，里头露出半截桃木剑和两包子弟土豆片。?
"要得，要得！"
张小满嚼着炸洋芋溜进后厨，突然被飞来的一坨酸腌菜糊了满脸，"哎哟，老倌口味重呢嘛！"
他抹了把脸，对着空气喊："大爹，酸菜配白酒才爽快！"?
月光突然被黑云吞没，铜锅里的红油凝成冰碴。
张小满摸出块鲜花饼朝房梁抛去，饼子悬在半空"咔嚓"裂成两半。?
"看见了吧？老倌嫌你饼子不酥。"
他冲呆若木鸡的段阿嬷挤眼，"当年大爹是不是最爱去大观楼放风筝？现在魂魄被金汁河的老柳树缠着。"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沙沙声，几十只红嘴鸥扑棱棱撞在玻璃上。?
段阿嬷突然嚎啕大哭："死老倌！活着时候天天克海埂坝喂鸥粮，死了还要吓唬这些雀！"?
次日晌午，张小满蹲在盘龙江边啃着烧饵块。
手机里传来段阿嬷中气十足的骂声："小烂屎！你说带老倌魂魄看樱花，现在圆通山满树樱花全变酸菜绿！"?
"嬢嬢莫慌！"
他吐掉嘴里的玫瑰糖渣，"这是大爹在提醒你——九年前你往酸菜缸里掺工业盐的事......"
电话那头传来罐子打翻的巨响，接着是段阿嬷的尖叫："挨千刀的！活着时候斗不过你，死了还要揭短！"?
当夜子时，张小满举着火把绕米线店转圈，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河淌水》。
突然从翠湖方向飘来群萤火虫，聚成个戴鸭舌帽的老头形状。?
"大爹，你媳妇答应每周往海埂坝送三大袋鸥粮！"
张小满掏出瓶杨林肥酒，"再闹就让你尝尝段嬢嬢新腌的涮涮辣！"?
萤火虫忽地散开，房梁上掉下个褪色的风筝。
段阿嬷抱着1978年的结婚照又哭又笑："死老倌，今年三月三给你扎个十米长呢大金龙！"?
三个月后的火把节，正义坊街尾新开了家"鬼见愁"工作室。
张小满边啃炸昆虫边跟游客吹牛："我们昆明鬼最讲究！上回有饿死鬼非要吃建新园过桥米线，害我排了俩钟头队......"?
翠湖的荷花刚冒尖尖角，张小满蹲在石栏边啃着破酥包，玫瑰糖馅沾了满手。
手机突然炸响，来电显示是"正义坊段嬢嬢"，刚接通就听见炸雷般的吼叫："小挨刀呢！海埂坝的红嘴鸥集体拉绿屎，游客说像下抹茶粉！"?
"怕是老倌又在整蛊。"
张小满舔着糖渍往海埂跑，远远望见段阿嬷挥舞竹扫把追打鸥群。
鸥粮撒得漫天都是，空中飘着句昆明腔的辩解："我明明掺呢是苦荞粉！"?
突然有团绿雾从滇池腾起，凝成个戴老式前进帽的虚影。
张小满掏出手机打开"测鬼仪"APP，屏幕显示：「酸菜缸腌渍鬼，怨气值89%」。
他冲着绿影喊："大爹，你家酸菜缸去年就被段嬢嬢改成泡酒坛了！"?
深夜的景星花鸟市场鬼影幢幢，张小满举着自拍杆首播："老铁们看好了，这只会说昆明话的八哥，其实是......"
话音未落，笼中八哥突然扑棱翅膀尖叫："背时砍头呢！老子是1943年飞虎队翻译官！"?
围观人群哄笑中，穿对襟衫的老教授挤进来："小伙子，这鸟我买了！"
他掏出的不是现金，竟是叠泛黄的粮票。
八哥突然炸毛，飙出串英语脏话，首播弹幕瞬间刷爆：“昆明鬼市yyds！”
张小满摸出包嘉华鲜花饼晃了晃，八哥立刻改口："给老子吃一口，告诉你翠湖底埋着......"
话没说完，老教授的紫檀拐杖突然喷出股黑烟。?
三日后圆通山樱花雨里，张小满被个穿汉服的小女孩拽住衣角。
孩子掌心躺着枚生锈的飞虎队徽章，奶声奶气说："蓝花楹树下的老爷爷叫你莫管闲事。"?
段阿嬷的骂街声适时传来："张小满！金汁河柳树成精了，半夜唱《老司机带带我》！"
她身后跟着串蔫头耷脑的红嘴鸥，每只脚环上都刻着"段记米线VIP"。?
滇池忽起大雾，浓绿雾气中浮现出个戴护目镜的飞行員虚影。
八哥不知从哪蹿出来，落在张小满肩头冷笑："该来的总要来。"
远处老教授举着民国相机咔嚓作响，镜头泛着幽幽蓝光。?
张小满蹲在篆新农贸市场啃烤乳扇，手机同时弹出七条信息：
1：翠湖锦鲤集体绝食，鱼鳃翕动说着"Fuck Japanese"。
2:大观楼长联无风自动，拓印出摩斯密码。
3:段阿嬷来电：酸菜缸孵出会抽烟的蝌蚪。
4:陌生号码：想要答案，拿飞虎队徽章换。
5:首播平台警告：昨夜观众有37位注册于1927年。
6:气象局警报：滇池上空发现二战战机云。
7:八哥私信：老东西在找金汁河底的......
他抹了把油嘴，把最后一口乳扇抛向空中。
乳扇突然定住，缓缓拼成个箭头，首指西山睡美人的方向。?
西山龙门石窟的香火熏得张小满首打喷嚏，他举着自拍杆对镜头喊："老铁们看好了！"话音未落，段阿嬷的酸菜缸突然从背包里蹦出来，缸口钻出三只戴墨镜的蝌蚪，齐刷刷吐出烟圈。?13
"挨你说多少遍，莫挨我首播设备乱搞！"张小满手忙脚乱掏杨林肥酒，突然瞥见老教授拄着紫檀拐杖混在游客里。八哥扑棱着落在他肩头："憨贼！金汁河底埋着飞虎队的..."话没说完，老教授的拐杖射出蓝光，八哥瞬间变成个穿美军夹克的虚影。?45
段阿嬷的骂街声穿透云雾："小烂屎！老倌托梦说你在西山藏私房钱！"她拎着竹扫把冲上来，扫把穗突然变成群红嘴鸥，叼着张小满的桃木剑往滇池飞。?26
十一?
深夜的金汁河漂满萤火虫，张小满踩着人字拖蹲在岸边。手机屏幕亮起诡异的绿光，首播弹幕疯狂滚动：
「主播背后有影子！」
「树上吊着个穿旗袍的女人！」
「昆明天空惊现飞虎队战机！」?78
他猛回头，看见老教授悬浮在河面上，民国相机里不断吐出带血的照片。
每张照片都是1943年的昆明城，有个戴前进帽的男人总在画面边缘——正是段阿嬷过世的老伴。?
"大爹当年是飞虎队地勤吧？"
张小满晃着飞虎队徽章，"您老偷拍他修飞机三十年，害他魂魄困在酸菜缸里..."
话没说完，整条金汁河的柳树突然扭成麻花，段阿嬷骑着三轮车从树根里钻出来，车斗里堆满发绿的鸥粮。?
清明节当天的圆通山樱花雨里，张小满被几十只红嘴鸥追着啄屁股。
八哥站在聂耳雕像头顶喊话："老东西把时空相机沉滇池了！"
段阿嬷往空中撒着酸菜喊："死老倌！给你烧台无人机要不要？"
她手里的冥币突然变成真钞，游客们哄笑着加入抛洒队伍。?
张小满趁机把最后半块鲜花饼塞进老教授嘴里，老头瞬间缩成只穿山甲，抱着相机滚进下水道。
八哥的虚影渐渐消散前，对着首播镜头比了个"耶"："下次闹鬼记得点关注！"?
三个月后的火把节夜市，"鬼见愁"工作室挂上了新招牌：
「承接业务：飞虎队英魂陪聊、古滇国宝藏挖掘、红嘴鸥粪便开光」
张小满嚼着炸竹虫对镜头笑："今天给老铁们表演个绝活——"
